此时殿试已经开始了，想到苏致还要再等上三年，宋碧涵就恨不得将人揪出来暴揍一顿。</p>
“其实……我倒有个想法。”顾锦璃突然开口道。</p>
宋碧涵立刻跳了起来，抓着顾锦璃的手道：“锦儿，你有什么办法，快说来听听！”</p>
转而她又对苏致道：“锦儿最聪明了，她的主意肯定能行。”</p>
苏致望向了她与顾锦璃交握的手，又看向了牵着顾锦璃另一只手的温凉，眸色一时有些复杂。</p>
就连本还在啜泣的苏灵都暂且止住了哭声，眼泪虽仍旧落着，但目光却怔怔的落在宋碧涵身上。</p>
宋大哥当着人家夫君的面就敢拉拉扯扯的，胆子未免也太大了些吧？</p>
最奇怪的是那位公子，好像并不怎么生气，长得明明挺冷清的，没想到这么大度。</p>
不过话说回来，这圈子好像有点乱呢。</p>
……</p>
御书房中。</p>
望着坐在殿内奋笔疾书的九名学子，建明帝的脸色有些沉冷。</p>
怎么就唯独少了苏致呢？</p>
建明帝对先后夺得解元会元的苏致十分感兴趣，他十分好奇苏致能不能成为他登基以来第一个连中三元的文曲星。</p>
排除那些在位时间过短的帝王，一般来说每个帝王任期总会遇到个连中三元的文曲星。</p>
而先帝就是那个比较特殊的，他父皇在位时期虽不短，却偏偏一个都没有，致使民间野史都在传他父皇德行有亏，连文曲星就不愿降凡。</p>
他对做皇帝虽不热衷，却也不想日后落得与先帝一般的臭名声。</p>
是以他早已暗下打算，只要苏致殿试的文章写得还过得去，他便亲点苏致为状元郎。</p>
可眼下这不参加殿试是几个意思？</p>
看不得他民心所向是吧！</p>
建明帝兀自气恼，其实除了这个私人原因，他也有心栽培苏致。</p>
苏致的文章他都看过，是个胸有天下的落落君子。</p>
文人墨客难免矫情，可这苏致却难得有一身郎竹般的气度，通透大气，毫不迂腐。</p>
更重要的是，苏致身家干净，背后没有利益牵扯。</p>
他总要给大梁下一任帝王培养些清流抵住。</p>
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除了温凉，他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被人放鸽子。</p>
建明帝正暗暗气恼，陈总管忽然走上前来，在建明帝耳边低语了两句。</p>
“老六和老七？他们来干什么？”</p>
陈总管压低了声音回道：“两位殿下说有要事禀告陛下。”</p>
建明帝挑了挑眉。</p>
他扫了一眼奋笔疾书的众人，想了想，点头道：“传他们两个进来吧！”</p>
正愁无聊，听听他们有何事。</p>
察觉到几位阁老刀子般的眼神，建明帝忙解释道：“这些学子是朝堂栋梁，不仅要有文采，更要有定力和胆量。</p>
若是连些许干扰都承受不了，可如何使得。”</p>
几人冷笑，坐不住就直说，讲这些冠冕堂皇的大道理做甚。</p>
君臣多年，谁不知道谁的脾性啊！</p>
几位阁老懒得与建明帝置气，对于这些小事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p>
傅冽和傅凝迈进殿中，傅冽的视线先往顾承晰的身上落了落。</p>
顾承晰的位置不错，临近窗子，凉爽透气。</p>
见此，傅冽的心落定了许多。</p>
位置排的好，学子的心情也会更好。</p>
就好比那个靠近香炉的学子，虽说今日殿里未曾焚香，可里面的残余香气也熏得他打了多个喷嚏，难免影响心情。</p>
建明帝命两人平身，绷着脸道：“何事觐见？”</p>
傅冽先行开口，“父皇，苏会元现在宫外，可否让他进宫参与殿试？”</p>
裴逸明的笔顿了顿。</p>
“不成！”董阁老先行开口，横眉立目的道：“科举有规，不论任何缘由，来迟不得参与考试，早退成绩作废不算。</p>
身为学子连殿试此等大事都能来迟，可见其并非可靠之人。</p>
就算他有些才学，也万不可为他一人违背祖规。”</p>
裴逸明唇角微翘，漫起一抹笑意，继续落笔。</p>
建明帝斜睨了董阁老一眼，前段时间孙女闹出那等丑闻，还好意思在这里张牙舞爪，这人的脸皮果然是越老越厚。</p>
傅冽心中一般作想，便只轻蔑的扫了董阁老一眼，继续对建明帝道：“父皇，苏致并未有意来迟，而是被歹人打晕，才错过了入宫的时间。”</p>
“打晕？”建明帝愕然。</p>
裴逸明手腕微微抖动了一下，“善”字最后一笔变成了一团点墨。</p>
虽说不影响审阅，但对于满篇锦绣文章来说还是存了败笔。</p>
裴逸明心下略恼，可现下时间已经过了一半，再重新写定然来不及，只能将就。</p>
他暗暗皱眉，为了防止被人怀疑，他特意吩咐手下人绝不能伤苏致兄妹分毫。</p>
届时就算苏致上报官府，可他妹妹身上没有一丝伤痕，没有人证物证，旁人也只会认为他刻意找理由开脱，可现在六殿下为何要说他晕了过去？</p>
几位阁老都拧起了眉，若是这般，可就不是简单的来迟了。</p>
董阁老愣了愣，随即摸着胡子道：“天子脚下，朗朗乾坤，哪里会有歹人行凶，我看分明是他在找借口罢了！”</p>
董阁老对苏致并无偏见，他真正看不上的傅冽。</p>
若此事由别人提及，他十有八九还会同意给苏致一个机会，可既然是傅冽帮他说话，就莫怪他公报私仇了。</p>
“呵！”傅冽冷笑一声。</p>
“谁说天子脚下就没有歹人了，朗朗乾坤不也曾有人做出丢人现眼有损门楣的事情吗？”</p>
董阁老脸色顿时涨红，又由红变紫。</p>
考生中有几个京中的学子，闻言险些笑出声来。</p>
他们当然知道傅冽说的是董明珠与赵楚的丑事，若非顾忌董阁老是今日的主考官之一，他们真的不想憋得这般辛苦。</p>
“好了！吵什么吵，莫要耽误人家做文章。”见董阁老被气得胡子吹得乱飞，建明帝忙开口打断两人争执，以防董阁老一把年纪被气死过去，反是麻烦。</p>
不过老六这一骂人就揭短的性子可真像丽妃，人家伤口都结痂了，他给人豁开了不说，还非得撒把盐和辣椒面，真是太毒了。</p>
建明帝惯会和稀泥，几位阁老早已习惯，懒得与建明帝纷争。</p>
而且他们对寒门出身的苏致也的确存了几分爱才之心，便默许了建明帝传召苏致进宫。</p>
苏致还穿着那件半新不旧的灰色长衫，但满身清华之气却让建明帝连连点头。</p>
想当文曲星光是学问好可不行，这相貌至少也要端正，否则那些重颜的百姓可不认。</p>
现看这苏致如竹清朗，如松挺拔，建明帝满意的不得了。</p>
这个文曲星他要定了！</p>
“平身，抬起头来。”</p>
苏致举止大方，不见丝毫局促，几个阁老撸着胡子彼此相视，都对苏致颇为满意。</p>
第一次面见天颜便如此淡然，足见胆魄，是个可塑之才。</p>
苏致抬起头来，额头上中央赫然一片淤青，更是红肿了一大块，可见傅冽所言不假。</p>
建明帝皱了皱眉，抬手让陈总管下去验伤。</p>
“回陛下，苏公子额上确实有伤。”陈总管检验一番，垂首回道。</p>
只陈总管有些纳闷，总觉得苏致额上的伤略有蹊跷。</p>
伤处的形状圆润，且除了红肿淤青并未见血，可见非利物所致，到底是这么玩意儿打的呢？</p>
苏致抬手摸了摸额头，眸光一时晦涩。</p>
“就算伤处是真，谁知道是不是他故意使的苦肉计！”董阁老打算与傅冽死磕到底。</p>
见傅冽又要张嘴骂人，傅凝忙道：“父皇明察，苏公子的伤在头上，头部脆弱，不比其他部位，稍有不慎就会对人体造成重创。”</p>
几个阁老纷纷点头，威胁皇帝的一大绝招就是在朝堂上撞柱明志，因为那是会死人的。</p>
苏致额上的伤可是不轻，一般人谁敢对自己下这等狠手。</p>
“父皇，苏公子若因被歹人所害而耽误了殿试，以后科举那些心怀不轨之徒岂不是也会效仿？”</p>
建明帝颔首，望着几位阁老道：“朕觉得他们所言在理，不知众位何意？”</p>
几位阁老低语商量，董阁老当即表明他不同意让苏致参与科考，另几个阁老见此便点了点头。</p>
董阁老扬唇冷笑，他在内阁还是有些分量的。</p>
“陛下，臣等共同恳请陛下再给苏致一个机会。”</p>
董阁老扬起的嘴角瞬间抽搐起来，瞪着几人道：“谁同意了？”</p>
“我们啊！”几人坦然答道，“内阁抉择不是一向少数服从多数吗？”</p>
董阁老：“……”</p>
那你们刚才还点什么头！</p>
几人也颇瞧不上董阁老以权谋私的劲，都是从学子一步步熬过来的，最该体会对方的不容易才是，为了一点私怨就要浪费一个好苗子，什么玩意儿啊！</p>
“听到了吗？还不快过去答题，只剩半刻钟的时间了，朕等着看你的文章。”</p>
傅冽和傅凝一怔，半刻钟的时间哪里够答题！</p>
几位阁老也没料到建明帝竟会有意为难，一时都不禁为苏致担忧起来。</p>
董阁老心下一松，反是气定神闲。</p>
半刻钟只够整理思路的，苏致绝对做不完。</p>
苏致略蹙了一下眉，但并未争辩，只拱手谢过便大步迈至了自己的座位。</p>
裴逸明悬着的心稳稳落下，苏致就算参试也不足为惧，新科状元非他莫数。</p>
建明帝的确有意为难，因为他想看看这苏致的潜能到底有多少。</p>
若真答不完，他再稍稍施恩也不是不行……</p>
但见苏致落座后便细细审题，时间本就不充足，可他却半晌仍不落笔。</p>
建明帝见了心下略有失望，几位阁老也叹气摇头。</p>
董阁老冷笑一声，阴阳怪气的道：“这便自暴自弃了，倒是白费了众位的一番苦心……”</p>
“你们看！他动笔了！”</p>
董阁老的话被一声惊呼堵了回去，他心下不悦，动笔就动笔，有什么大不了的。</p>
可待他侧眸去看，脸色顿时僵住。</p>
只因苏致不仅落笔极快，更是双手齐齐落笔……</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