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一起慢慢地走到了胡同口,聂维山推着尹千阳的后背说:“赶紧回去吧,尹叔和仙姨估计在等着你呢,都十点多了。”
尹千阳定在原地:“可我还想再待会儿。”
四周无人,只有小石狮子看着他们,冷风吹在脸上,却把脸吹得又红又热。聂维山无法,只好揽着尹千阳往胡同里走,说:“那我把你送到大门口。”
几步远的距离而已,眨眼工夫就到了,尹千阳走上台阶,一共三阶,他上到第二阶便停下来,转身说:“要不再待会儿吧。”
聂维山靠着墙,忍不住乐:“你还有完吗?今天晚上不准备睡觉了?”
尹千阳也跟着乐,灌了好几口凉风,牙齿哆嗦着说:“我怕现在是做梦呢,万一睡醒了你还是你,我还是我怎么办?我上哪儿说理去。”
聂维山走到台阶下,微微抬头看着对方,问:“你不是你,我不是我了?”
“也不能那么说。”尹千阳伸手戳了戳对方的胸膛,戳完把指尖移到靠左的位置上,“这儿以后是我的了。”
聂维山攥住那节手指:“放心吧,睡两觉醒了也是你的。”
房檐灯下,两个人要走又不走,话说了一句又一句。尹千阳拧着胳膊在书包里摸索,然后掏出了一个盒子。
“这是我今天得的奖牌,铜的。”他把奖牌拿出来,小心翼翼地挂在了聂维山的脖子上,“虽然这场比赛没什么含金量,但它是我参加的第一场比赛,这也是我的第一块儿奖牌。我把它送给你,希望你喜欢。”
尹千阳没给对方讲话的机会,接着说道:“你送了我好多东西,不管是链子还是拐,对我来说花钱也买不到。这个铜牌只是个开始,我以后还要送你银牌和金牌,我要靠我自己的努力得到。”
聂维山已经失语,只会安静地看着对方。
“别看啦,我进门了。”尹千阳被看得不好意思了,终于准备回家,走到门前抠着门上的铜环神思一动。
聂维山问:“又怎么了,快进去吧。”
尹千阳面壁思过似的,说:“等我拿够几块儿金牌,我就去熔掉,然后给你打个金戒指戴。不够不够,给你打一套结婚三大件!”
回个家磨叽了二十分钟,尹千阳进门的时候差点儿让门槛绊个跟头,他一溜烟儿跑进屋里,也不管尹向东和白美仙的询问,靠着门就开始笑。
白美仙无奈道:“听小山说你跑了第三名,这都美成这样了,要是以后跑了第一得什么样啊?”
尹向东也挺美:“快拿奖牌让我和你妈看看,从小到大别人家孩子都拿过奖状,我都羡慕死了,明天我拿着你的奖牌在胡同里转一圈,显摆显摆。”
尹千阳说:“让您二位失望了,奖牌确实有,但我已经送给小山了。”
“动作太快了吧,那算了,明天让小山拿过来看看。”白美仙等了一晚上,这会儿觉得困了,准备去休息,边走边念叨,“亲兄弟的感情也不如这俩孩子好。”
尹向东跟在后面,但被尹千阳拦住了。
尹千阳抱着他爸说:“爸,谢谢你用我的手机听歌,你音乐品味真好!”说完跑回了房间,往床上一趴,脸埋在被子里哼唱。
简直想把所有情歌都对聂维山唱一遍。
深长的胡同里杵着个挺拔的身影,穿堂风呼啸,他却岿然不动,始终戴着奖牌立在台阶下。仿佛穿过红门和院子,再穿过门窗与屋墙,就能看见尹千阳趴在床上,听见尹千阳念叨他的名字。
凌晨时分,院内所有的灯都熄了,手机收到一条“晚安”,聂维山终于退后两步转身向外走去。
半夜三更开始刮风,北方的冬天就是这臭德性,院子里树枝摇曳,最后残存的几片叶子也都被吹掉了。聂颖宇翻个身被吵醒,干脆去了趟洗手间,经过聂维山的卧室时发现里面还亮着灯。
“哥,都几点了还不睡。”聂颖宇估摸着对方在被窝里玩手机,没想到对方居然端坐在书桌前,他惊讶地问,“你不会是在学习吧?”
聂维山把纸上的橡皮屑拂去,说:“我又没吃错药,学什么习。”
聂颖宇走近,弯腰用手肘支在桌面上,他这才看清,桌面上零散放着尺子、铅笔和橡皮,正中央放着一张白纸,白纸上是个图样。
聂维山在空白处计算尺寸,还列了不同木料的硬度特点。
“哥,你改行做木工了?”聂颖宇觉着那图怪美丽的,但是不知道木头盒子有什么价值,“这是树叶么?还刻字啊?”
聂维山本来没想说,但是又忍不住,美道:“阳儿把他今天得的奖牌送给我了,我想做个盒子装着,先把图赶出来,明天去店里做。”
聂颖宇咂咂嘴:“熬半夜画设计图,然后再做出来,以后阳阳哥要是得了好多块儿,你是不是得给他做个首饰盒收着啊?”
“哎,你说的有道理。”聂维山居然认真地想了想,“到时候得去料厂找几块儿好木料,放个十几年都不糟的那种。”
聂维山行动力极强,属于闷声干大事儿的那种,半夜忙活完把图样折好,礼拜天一早就出门了。到了古玩一条街的时候耳记还没开门,他掀起卷闸门进去,直奔库房。
聂老被惊了觉,披着衣服起来问:“你大清早干吗来了?天还没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