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维山看着橘子忍不住甜蜜蜜,趁讲废话的空当拿出本子开始画画,本子是尹千阳送他的那个,特好用。
整个楼层的教室都被占满了,大家换衣服化妆,忙得不亦乐乎,尹千阳去洗了把脸,然后关上门换衣服。
他扮的是大武生,背后插/满了旗,死沉死沉的。
小墨拎着化妆包进来,傻了眼:“你谁啊?”
尹千阳灿烂一笑:“你的帅气同桌啊。”
小墨还没缓过来,盯着他不住地看,把化妆包放桌上,担心道:“你说让我帮你化妆,可你没说是戏妆啊,我哪会啊。”
“没事儿,特简单。”尹千阳拿出手机,翻了张图片,“我问我姐了,用红色眼影就行,没有红色眼影就用腮红,不画全套,就飞个红。”
礼堂内的节目已经进行了三分之一,聂维山也画累了,他把本子合上,听台上高三年纪正在进行的诗朗诵。
都什么年代了,主题还是关于梦想的。
聂维山开始琢磨,他有什么梦想。
他小时候第一次碰刻刀就有梦想了,他要超过他爸。
谁成想他爸那么有眼力见儿,直接自己退出艺术大舞台了。
聂维山低头笑,甚至笑出了声音,周围掌声雷动,配乐渐渐停了,抬头看向前方,诗朗诵已经结束。幕布拉下又拉起,灯光暗了又亮,两个主持人对诗,从“阆苑仙葩”到“精忠报国”,听得他心头一跳。
“下一个节目,由高二三班任微微和高二九班尹千阳带给大家!”
灯光再次暗下,舞台两边居然还喷了干冰,宛转悠扬的音乐响起,七八个伴舞的女生拖着长裙上场了。
大屏幕中出现了《红楼梦》里的画面,任微微碎步而出,伴着黄梅戏的熟悉配乐款款走向舞台正中。三班全体已经沸腾了,连喊带叫给自己班的人捧场,任微微身段好,模样好,据说从小练舞蹈,她对口型唱道:“天下掉下个林妹妹,似一朵轻云刚出岫……”
聂维山不停看向舞台两边,希望能窥见尹千阳的只身片影,但那家伙藏得太严实了,他什么都瞥不见。
林妹妹太温柔,整个表演虽然梦幻但没有激情,咿咿呀呀的就结束了。干冰喷完,灯光打足,前排的几个音响中同时爆了一串鼓声,下一个马上要无缝衔接。
聂维山大吼:“好!”
全班开始鼓掌呐喊,静待尹千阳的出场,只听京剧中惯有的鼓点声密密麻麻地迎面砸来,梆锣声由缓到急,而后越来越急,仿佛火球入口再扎进心胸,下一刻就要爆炸开来。
舞台左侧,倏地踢出条腿,长腿落下,“嘭”的一声踩在地板上,下一步又是一声,一步接着一步,一步快过一步,尹千阳背后插/满了旗,像只翩飞的蝴蝶落在舞台中央。
“铛铛铛!”
鼓声定,尹千阳睁目亮相!
乐声起,聂维山瞬间疯狂!
整个礼堂都被京剧鼓点弄嗨了,台上的大武生一副天然白面,只眼角眉边带着抹红,上下衣裳相连,浅棕色的披挂绣着银灰色的草龙,他没穿那种松糕鞋,就穿着自己的球鞋,倒显得多了几分轻盈。
尹千阳扮的是高宠,演的是《挑滑车》,宋兵抗金,他要连挑十一辆滑车,梆锣声再次敲起,他抬手翻身做了一串的招式,踢腿勾脚又敛了满堂的叫好。
微微侧目,朝幕布后的小墨递了眼色,小墨用力扔出来一把红/缨长枪,他旋转一圈接住,然后握在手中向前方刺去!
只听唱道:“小将军骁勇善战惊破了兀术的胆,今见得高宠被困喜在了眉间,急令将铁滑车搬到了落凤坡上,砍断了绳索车就往山下窜!”
尹千阳单手持长枪,探身向前,然后脚尖点地在空中旋转了三百六十度,长枪上的红//缨划了个圈,他迅速收枪绕台快步走位,每一步都踩着鼓点不带缓,绕够一周回到原点,枪头朝上,他跃起一蹦再落下,然后劈开腿再次把枪刺出。
整套动作一气呵成,跳跃时仿佛使了梯云纵!
前排的领导全都拍手叫好,礼堂内的喝彩声当真如春节时的爆竹那样响,聂维山钉在座位上,情不自禁地撕下了张纸。
“刹那间第二辆铁车如飞来到,撞得那山石啊碎块乱钻,那烟尘啊眯了小将军的眼……”
刚才不过是挑了一辆车而已,这出戏高宠要挑十一辆,尹千阳叫了一声,虎口微张把长枪收回一些,用力刺出轻点脚尖,又一个三百六十度。
这次没有停,他连翻了两个、三个、四个,到了第五个、第六个的时候,台下座位上的人已经全部起立开始尖叫,全都被震懵了!
聂维山手指翻飞,动作和尹千阳的旋转一样连贯,就在对方第十圈转完后,他手里的白纸已经折成了一朵玫瑰花,这期间他的目光没有片刻离开,始终盯着尹千阳。
汗水把眼角的飞红度了层亮色,尹千阳快步后退至大屏幕下方,再全力奔出,他内里衣服已经湿透,前脚掌也因为摩擦变得发烫,节目到了尾声,角儿唱完了,该亮相了。
聂维山从座位上离开,直接蹿上了过道。
建纲大惊:“聂维山你干吗去!回来!”
长腿奔至台下,正好尹千阳定在台前,你仰头我俯首,四目便能对上,聂维山在嘴里弹了个响,然后抬手一抛,扔出了那朵玫瑰花。
尹千阳勾脚一踢,稳稳接到手中,梆锣声已到达最急,他下腰摆尾,抖动了一后背的旗子,“铛!”众音皆停,他喘//息着站定,手中还掐着纸叠的玫瑰花。
掌声爆发前,他对聂维山眨了眨飞红的眼。
“下面满堂彩,但角儿只给一个人抛媚眼儿。”
喜欢谁就给谁抛。
这位客官,我可太他妈喜欢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