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啊,俺不想死!”
“娘亲,爹,你们在哪来”
稍微定神,袁暮听到屋外传来潮水般的尖叫声,不等他搞清楚状况,爷爷王瘸子匆忙闯入他房间,把他从床上拽下来,无比焦急地喊道,“你这娃子咋这么糊涂,都这个时候了还不赶紧逃命,快快快!”
袁暮糊里糊涂跟着爷爷冲出屋外,只见夜幕被火光染红,俨如白昼,熟悉的乡里乡亲此刻脸色惊恐无比地来回乱窜,村尾一件屋舍依然倒塌,熊熊烈焰正在燃烧着。
咻~
一阵急促的破空声从远处传来,袁暮惊恐地看到,一簇拖着绚烂尾焰的流光猛然砸在他身后的屋里。
轰隆隆~
宛如地动山摇般的可怕声响中,袁暮被强劲的气浪掀飞,破布袋般甩出七八米外。
“呜~”袁暮只感到恶心浑噩,浑身酸疼欲死。
突然间一只手猛地抓住他的肩膀,把他从地上揪心起来,“还发什么楞,没死就快起身,鬼子打进来了,再不跑命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袁暮傻愣愣地抬头,身后竟然是白天那个来村里混饭吃的瞎眼道人。
不等袁暮反应过来,瞎眼道人就抓住他的衣服冲入流窜的人群中往山里跑去。
“发生什么事了我爷爷呢,我爷爷去哪里了”袁暮这时候才恢复思考能力,急声向瞎眼道人问道。
瞎眼道人磕磕碰碰地在前面跑着,虽然身形狼狈不堪且目不能视,但是速度竟然比一般的村民还要快,气喘吁吁地回答道,“天知道你爷爷去哪了,都这个时候了,谁还顾得了谁,能逃一个是一个啊,再不跑快点就要被鬼子追上了!”
“鬼子”袁暮脑海中嗡的一声,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记忆深处涌出,却迟迟未能回忆起,使他再次陷入了浑噩状态,行尸走肉般任由瞎眼道人拖拽着前进。
突兀间,袁暮猛地停下脚步,差点让瞎眼道人被他带翻了。
“龟儿子,你搞球球”瞎眼道人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形,回头怒骂道。
袁暮置若罔闻,丢了魂般呢喃道,“小月小月在哪里小月啊!”
“小月,你在哪里”
袁暮焦急满面地疾声喊道,可惜周围的相亲早就吓破胆,一个个都只顾着去逃命,哪里有人还有闲工夫去回答他的问题。
瞎眼道人又急又怒,猛地拉拽袁暮,可是袁暮就像脚下生根了般纹丝不动,不禁恼道,“你还跑不跑不跑道爷自个逃命去!”
“我要去找小月和爷爷,我不能把他们丢下!”袁暮急得眼泪都快流下来了,即使身形被周围的人群冲撞得东倒西歪依旧屹立不倒。
“要送死你自己去,道爷没这闲工夫陪你瞎闹!”瞎眼道人这下是真的急眼了,说罢就猛地撒手就要离开,只是想了下,又回头把什么东西塞到袁暮手中,焦急地说道,“算道爷我怕了你了,拿好手里的东西,千万别丢了,爱干嘛干嘛去!”
然后瞎眼道人随波逐流地隐入人群中,眨眼就不见人影。
袁暮楞了下,下意识地攥紧手掌,急忙转身艰难地逆流而上,往村里方向焦急地跑去。
还没等他入村,耳畔就听到村子里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哭喊声。
“啊,饶命啊”
“放开我,畜生,放开我”
“桀桀桀,八嘎”
袁暮的心就像被什么东西猛地揪住,一阵难以言喻的恐惧迅猛袭来,下意识地趔趄往前跑去。
等他进入村子时,整条村子已经化为人间炼狱。
一个老汉亡命地奔跑,不等走远,只听砰的一声,胸口猛地绽放一朵血花,旋即整个人顶住,惊恐地低头,胸膛已然化为一道碗口粗细的伤口,然后直挺挺地倒下没有了声息。
一个妙龄村姑衣衫不整地从屋里跑出来,俊俏脸蛋上再无往日的甜蜜笑容,此刻写满了刻骨铭心的恐惧,一只大手猛地从屋内伸出,一把抓住村姑的头发,旋即就被她拖入屋内,很快屋内就响起惨绝人寰的叫声和男人兴奋的狞笑。
一个小孩跌坐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大声地喊着爹娘,一道寒芒猛地掠过,小孩的哭喊声截然而止,只见他的胸口冒出一截明晃晃的刺刀,然后身不由己地被提了起来,一道身穿黄色军装的矮壮身影耀武扬威般地举着他原地蹦跶。
惶恐乱窜的乡亲,恶鬼般追逐的矮壮身影,不时响起的枪声与惨不忍闻的绝望惨叫,被焚烧的房屋,还有地上尚有余温的新鲜尸体,空气中飘荡着刺鼻的硫磺味与浓烈的血腥味,一幕幕惨无人道的画面无一不在冲击着袁暮的每一根神经。
如果地狱真的存在,想必一定是眼前的景象。
“八嘎,支那人,统统死啦死啦滴!”
就在袁暮恍惚间,两个矮壮身影发现了他,同时停下脚步,提起手里端着刺刀的步枪,恶狼般朝袁暮冲了过去。
而袁暮犹自在沉溺在眼前的所见所闻中,俨然未觉死亡正在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