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并不算大,却足够让他听见。
钟意的手指犹豫一瞬,终于离开,转而去拿她的手机。
他好像原本没有想看,却因为意间在手机屏幕上瞥见了什么,倏地被吸引住了视线。
“季从云发来的消息。”他面表情地盯着屏幕,用一种古怪的语气问,“你们一天都不能分开吗?”
林幼宁自觉须向他解释,于是没有回答,第数次试图挣脱出那根黑色领带,第数次失败,只能又重复了一遍:“放开我。”
钟意仍旧看着她的手机,静默许久,说:“如果你现在打电话给季从云,说要和他分手,我可以放开你。”
房间里没有开灯,昏暗一片,有稀薄的月色透过窗户倾泻进来,少年的侧脸半明半暗,唯独一双眼睛,明亮,冰冷,像极了天上的月亮。
林幼宁看着他,淡淡地答:“我不可能跟季从云分手。”
钟意神情微变:“你就这么喜欢他?”
顿了顿,又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如果你不愿意的话,我也可以自己打给他,替你转告他。”
林幼宁眼睁睁地看着他用自己的指纹解锁了屏幕,又低头去通讯录里找季从云的名字,勉强镇定下来,淡淡道:“就算我跟他分手了,也会有下一个季从云出现,就算没有,我宁愿一个人一辈子,也不可能跟你在一起。”
橘色壁灯照亮他的侧脸,像是被一笔一划雕刻出来的,恰到好处。
钟意的眼睛从手机上移开,落到她脸上,神情里有困惑:“为什么?”
那种困惑太过真实,真实到让林幼宁感到力。
他还是什么都不懂。
“因为我的心已经不在你这里了。”不想跟他绕圈子,她说得很直白,“这么说你能懂吗?”
钟意的眼睫毛颤了颤,“我知道,是因为我做了事情,你生我的气,所以才这么说的。”
死一般的寂静里,他俯身,紧紧抱住她,“你对我说过的,喜欢一个人,想要相信他,并不可耻。姐姐,就只要再相信我一次就好了,我发誓我会改的……”
“我也说过,可耻的是不珍惜。”
林幼宁看着他,觉得他现在这幅失魂落魄的样子挺好笑的,如果去拍戏肯定能拿奖,“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再给你一次让你伤害我的机会?我没那么下贱。”
一字一句都似利刃,非要把他的心戳烂不可。
钟意忽然又想起很久以前的那个夜晚。
她带自己去看了喜欢的房子,毫保留地对他倾吐心事,交付真心。
念及过往,悔意重重。
可是论他怎么改,怎么悔过,怎么弥补,除了把她越推越远之外,没有任何用处。
如果能放手的话,他也不想这样。
他什么方法都试了,什么人都见了,可是他的心遗落在林幼宁那里了。
偏偏他还不自知。
现在时间太久,已经长死了,取不走了。
林幼宁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安静下来了,又试着来回扭动手腕,还是挣脱不开。最终,她有些自暴自弃地向他示弱。
“钟意,我的手腕很疼。”
这原本只是她随意找的一个借口,钟意却好像当真了,把手机随手一丢,就匆匆俯身检查她的手腕:“哪里疼?是我绑得太紧了吗?”
她看着钟意,有些恍惚地想,原来前面的那些话都不必说,只要一句示弱,就能够把手腕上的束缚解开。
手腕上层层缠绕的领带终于被解开,钟意垂眸看着她白皙手腕上的淡淡红痕,很久,忽然凑近,小心翼翼地吹了口气。
他看起来很心疼,停了停,轻声说:“吹吹就不疼了。”
终于重获自由,林幼宁第一反应却是把手抽回来,藏在自己身后:“没事了,你走吧。”
钟意像是没听见似的,仍旧维持着刚才的那个姿势,怔怔看着她:“你现在这么讨厌我了吗?”
好像他是什么瘟疫病毒,避之唯恐不及。
他感到茫然,困惑,不知所措。
可眼前的人好像还嫌不够,冷漠至极地看着他,像是在看一个毫关系的陌生人:“是,我讨厌到一眼都不想看见你,讨厌到听到你的名字就觉得恶心。”
不过短短半个小时,她已经说了两次“恶心”。
心口处陡然传来针扎般的疼痛。
痛感强烈,来势汹汹。
伸手抚上心口,钟意有些仓皇地弯下腰去。
他垂眸,目光毫焦距地盯着虚空气中的某一处,只觉得心如刀绞。
太奇怪,太陌生了。
他明明没有生病,心口却这么疼。
少顷,求助般看着眼前的人,喃喃自语道:“姐姐,好疼……”
可是林幼宁并没有回答他,甚至连看他一眼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