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条款写得这么宽松,就不怕我们杜撰出虚假的债务,让你买单?”
这话一出,整个会议室都静了下来。
她说话一向留有余地,少有这么犀利的时刻。
就像水墨忽然溢出了画框,薄韫白稍稍挑起眉尾,抬起头。
自进门以来第一次,完完整整地看向这个女人。
她化着得体的淡妆,皮肤白皙如纸,五官的所有轮廓和色彩都恰到好处。
唯有眸间的淡淡疲惫,像给一幅画蒙上了阴天的灰。
活得这么警惕,难怪疲惫。
活得这么纤尘不染,难怪总是事与愿违。
空气静了漫长一瞬,薄韫白收回视线,淡声道:“我说过,我欣赏柳小姐的品性。”
稍顿,又道:“自然,这则条款也有它的上限。”
他垂首嘱咐陆律师:“上限一……两个亿。”
陆律师立刻敲击键盘,在合适的地方加上备注说明。
“希望柳小姐不要多想。如果真相在媒体面前暴露,且落实责任在你,我替令堂还过的债务,会全部转移到你的头上。”
等更新后的合同共享过来,薄韫白嗓音漠然。
“只有你全后顾之忧,才能更好地助我实现目的。”
“我是个投资者,不吝金钱换取更重要的东西,本就是我常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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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到一半,薄韫白出去接了个电话。他一走,会议室内那股形的压力也随之消散。
陆律师说要回办公室拿点东西,向两人打了声招呼,也离开了。
偌大的空间,只剩她们两个人。
陶曦薇浑身的力气都卸下去,头一歪,趴在了办公桌上。
她气若游丝地说了句车轱辘话:“有钱人是真有钱啊。”
话音刚落,有助理送进来两份奶茶和蛋糕。
恰巧陶曦薇前两天才在平台上刷到过这家人均四位数的店,看着那枚低调却眼熟的g,她愈加悲愤地低吼:“有钱人是真特么有钱啊!”
柳拂嬿确实有些饿了,尝了一口自己面前的绿色蛋糕,荔枝青提味,滋味不。
陶曦薇那碟是玫瑰生巧,可她碰巧不喜欢任何带苦味的东西,吃了一口就皱眉。
柳拂嬿温声问:“你要是不介意,和我这份换一下?”
她俩是小学同学,多年好友,同吃同睡也是常事。
陶曦薇如蒙大赦,连忙把她那碟拿到面前,一连塞了好几口,才把嘴里的苦味压下来。
“你这个好棒!”她惊喜极了,“怪不得,那个博主也说荔枝青提这款是门店招牌,可惜一个人只能点一份,特别难买。”
“慢点吃,”柳拂嬿递给她一张湿巾,又指了指自己唇角的位置,“这里。”
陶曦薇避开口红,小心地擦净唇周,过了阵,忽然很怅惘地说了句:“嬿嬿,你就要和有钱人结婚了。”
“假结婚。”柳拂嬿纠正。
“是啊,假结婚。”陶曦薇心疼地看向她。
“你有没有看过网上讲会计的段子?说他们经常点钞,几十万几百万地过手,纸醉金迷就在眼前,但快乐全都是老板的,没有一分钱属于自己……”
“是啊,”柳拂嬿慢悠悠地回答,“看来你很理解我以后的处境。”
陶曦薇说不出话,满脑子还是薄韫白名下资产的巨大冲击,陆律师的等级压制,以及为什么这么好吃的蛋糕自己买不起。
就在此时,耳边忽然响起柳拂嬿的声音。
“曦薇,我拜托你一件事。”
这语气郑重又奈,陶曦薇随即收了嬉笑,坐正了看着她:“你说。”
“这份合同的细则,千万不能让我妈知道。”
柳拂嬿垂着眉眼:“一个字也不能告诉她。”
陶曦薇用力点点头。
柳拂嬿仍不放心,又带着歉意补充:“为了保险起见,能不能连你家里人也瞒着?我怕孙阿姨不小心说漏了。”
“没问题。”陶曦薇拍拍胸脯,“我明白你的顾虑,小城里风言风语多,邻居最爱嚼舌根。你放心,我谁也不说。”
柳拂嬿哪儿是担心这个。
要说风言风语,一个是没爹的孩子,一个是单身妈妈,她和柳韶听过的还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