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皎皎顿住,忽然有点儿心软。
她想他成天跟个混世魔王一样到处胡闹使坏,马车上两天,毡房里一天,整整三天困顿在一处,快憋坏了吧?
察觉到身旁宫婢的目光,何皎皎将手抽回来,“你快起来,别磨磨蹭蹭的。”
她不回答凌昭的话,只催促他道:“再过会儿那边宴席结束了,可不好再带你混出去了。”
何皎皎耳根子微微发烫,再去推凌昭起来时,心里啐了一声。
此人胡搅蛮缠胡作非为,她真是昏了头,居然还心疼他来了。
“月枝你去打热水,兰茹你把我妆匣拿进来……”
何皎皎推得凌昭坐起来,指挥着宫婢们把他揉搓收拾一顿。
凌昭等会儿跟苏月霜走,不好再作宫女打扮,一行女眷里混个少年实在扎眼,还是得先乔装成女子。
至于别的,后头再说罢。
凌昭抹了把脸,破天荒没跟她争,屈膝搭臂坐在榻上,由着她们动作。
但他其实不太乐意,臭起脸来,“说了爷自个儿能走,瞎折腾什么。”
他就觉得何皎皎瞎担心、小瞧他。
何皎皎一噎,气得当即上前用胭脂给他摸了个大红脸:“十三爷怎地不走?哪个胆大包天拦着你了?”
凌昭由上而下打量过她一眼,偏头冷声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天刚黑时他要出去,何皎皎留在毡房里的好几个丫头,上来就跪地抱他小腿求饶,给他吓得退回去,愣是没敢迈出隔间。
何皎皎身边的人,不是她教得,谁教得。
说着两人又要怄起来。
何皎皎硬是忍下这口气,就这一时半会儿了,何必再跟他一般见识。
她让宫婢们给凌昭把脸擦干净,重新挽了个官家小姐们常梳的云鬓,没有合适的衣裙与他换,何皎皎挑了一件自己的狐狸毛斗篷给他罩上。
能把她整个人裹进去的斗篷居然短了,露出小半截子鹅黄色的裙摆,何皎皎站在凌昭身前,尝试往下扯。
凌昭掀开斗篷,满头珠翠乱晃,高大魁梧睨着何皎皎,“差不多得了,走了?”
何皎皎眼角直抽抽,真不想让他这样出去丢人。
可怎么办呢。
一天两天的还成,她们得在寿光待十来天,万一哪个要好的官家小姐来她毡房里玩,把他往哪儿塞?
要是让外人撞见他在她毡房里,她以后还要脸不要。
烦死了。
“走吧。”
两人相伴出门,步行朝大营走去。
为避人耳目,何皎皎回来时特意看好了路,专挑避着营帐两旁篝火的暗处走。
她让凌昭把斗篷兜帽戴上,含胸驼背一点儿。
路上遇到三两拨巡逻的禁军,她和凌昭躲到宫婢身后去,让雪蕊拿她的牌子过去,只说:“大营里头闷,郡主娘娘和少卿小姐出来散散步。”
禁军确认过牌子误,远远瞥见一行女眷,低头告罪一声,不敢冲撞郡主娘娘尊驾,都应付过去了。
所幸何皎皎毡房离大营不远,一路惊险,走了一刻钟左右,风吹来雪夜里冻冷的酒香,隐隐能听见营帐里头宴乐之声。
何皎皎拉拉凌昭斗篷,拉着他走到一个背风的营帐后边,就停下来了。
她怕小宫女不经事儿,让雪蕊去过去大营帐子里找苏月霜的大丫鬟星子,剩下两名宫婢,陪他们等着。
“凌昭。”
眼瞧着要把大麻烦送走了,何皎皎却不自觉蹙了眉。
她一边嫌弃他的打扮,一边杏眸流露出担忧,“你等会儿过去了,藏好点儿,别成天想着乱跑。”
等他到苏淮那边,混在一群公子哥儿里,只要他不故意往皇帝太子跟前凑,不去招惹是非,理应出不了旁的岔子。
可何皎皎没忍住唠叨,谁让凌昭最会惹是生非了。
凌昭好不容易出来,四处探头探脑,雪势渐起,风声呜咽,他没搭理何皎皎。
何皎皎以为他没听见,去拽他斗篷带子,她有些闷闷不乐,“我跟你说话呢。”
却见凌昭抬指到唇边,严肃地做出一个嘘声的手势,“有人过来了。”
那头便听吊儿郎当的男人声音传来:“老祖宗要给嘉宁挑婆家了,你们最近少出点儿风头,省得娶个脾气大的疯丫头回家,还得当菩萨一样供着。”
不是禁军,九皇子领着一群人走了过来。
何皎皎听他当着一群公子哥儿的面,编排自己亲妹妹,话说得很是难听。她攥紧帕子,余光先看见凌昭沉了脸,薄唇几欲抿成直线,“什么玩意儿。”
他混归混,该说不该说,该做不该做,心里始终有个底儿。
他九哥简直没个人样,怪不得和燕东篱一样,排老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