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宁宫铜墙铁壁似得,雪蕊过来了几趟,报太后平安,何皎皎丁点儿风声都没再听到,日子竟然波澜,趋于平静。
苏皇后也终日见不到人。
二月二十六,枝头新绿破陈白,天放了晴。
迢迢一早醒了,数着双丫髻穿得像圆滚滚的毛球,走路都还摇摇晃晃,让宫婢抱着去闹猫。
她抓住白猫尾巴,眼疾手快便往嘴里塞,口水黏糊咬得白猫蹿上树。
院中绿植细嫩,白猫压弯枝头,碎雪簌簌扑落,它不敢往下跳,不上不下给挂住了。
何皎皎垫起脚也抱不到它,吩咐宫婢搬凳子过来,一边哄白猫往下跳,“姐姐接着呢,你怕什么?”
小孩子精力旺盛,迢迢下了地到处疯跑,一脑袋撞到她腿上,“小姨母,要猫要猫!”
何皎皎怕她摔,把她抱进怀里。
她带了她几天,每天都让她闹得手忙脚乱,烦别的事儿的闲心都没有。
她吃力举了迢迢起来,“那你哄咪咪下来好不好,别揪它毛了。”
只要她不跟何皎皎哭着要娘,一切都好说。
却听那边调侃笑声传来,“小县主,以后不能喊小姨母,要叫舅母了。”
宫婢们自抄手游廊如鱼贯出,个个眼角眉梢喜气洋洋,漆红挂大红稠花的礼箱一抬抬眨眼间堆满空阔庭院。
“恭喜殿下,贺喜殿下,殿下如今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为首的女官过来拜下,双手递上一撂厚实的烫金礼单,“十三爷今儿给您下聘来了,皇后娘娘让奴婢们直接给你送过来。”
何皎皎没接,艳红箱子稠花压住雪地,红得刺目,她发了懵。
女官眉飞色舞补充道,“可不止这些个儿,礼箱一路都排到永巷去了呢。”
旁怕咔擦一声,白猫终是压断树枝摔到地上,怕落到迢迢手里,忙不迭地跑开。
而迢迢呢,小孩子死了娘都不晓得,挣开何皎皎从她身上滑下来,傻乐着追猫去了。
“殿下?”
女官发现何皎皎脸色不对,笑容滞在脸上。
何皎皎身上有些发冷,她垂眸拢紧披风,示意宫婢接过去,“知道了。”
她忍了忍,没把话问出口。
排到永巷去了啊。
永巷里头的血洗干净了么?
苏家反了,宫变的罪名却扣到了掌南镇抚司的三王头上,苏家倒成了“清君侧”。
外传太子遭刺,卧床“养伤”,苏皇后坐到金銮殿,明目张胆地垂帘听政了。
可苏长宁,又封了摄政王。
如今是个什么局势。
而凌昭,还是要娶她。
何皎皎让宫婢把迢迢和猫都抱得远远地,她坐进阁子里头,独自枯坐到天黑。
宫婢进来点了灯,轻手轻脚退出去,风吹得烛火一晃,折来金光。
何皎皎看过去,小几上摆了两方折子,一张聘礼单子,一张婚书,都是红漆烫金的喜庆样式。
檐下风低低呜咽而过,且听冷清萧瑟声,屋内静默,长久地静默。
何皎皎目光凝在婚书上,发冷的指尖蜷了蜷,她低眸叹过一声,终是捡到手里,翻开来看了。
“哈…”
一眼,便看得何皎皎弯唇想笑,可心中酸楚越发沉重,她将婚书捧到了心口,慢慢蜷倒在榻上,哭哭笑笑一阵。
她看见了四月初三。
何皎皎在这一瞬时恍然大悟。
原来一直是她会了意。
黄历上写,四月初三,小满,丁巳,己卯,黄道吉日。
宜嫁娶。
她和凌昭的婚期定在四月初三。
这个傻子,他脑子里成天都想得什么呢?
可是,何皎皎想。
她与凌昭,不该是这般的。
【??作者有话说】
凌昭:四月初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