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声音凛风吹得飘渺,何皎皎依然能听出他的不可置信。
长阶上,出现了凌昭的身影,他今日未披甲,仅穿了件苍青的箭袖骑装。
看得何皎皎皱了眉,身后兵戈起,男人呼喝大喊。
何皎皎恍若未闻,她平静地走到凌昭身边,理了理他衣襟,唠叨他:“你不冷啊?”
凌昭神情沉重而冷漠,他想对何皎皎笑的,却没能笑出来。
“先送你回去?”
他黑眸往下,捉了何皎皎的手到唇边,他掌心尽然比汤婆子还热些,何皎皎方发觉她身上有多冷。
她也是面表情的,摇头道,“我要去烧香。”
“令仪——”
凌行止还在喊她,何皎皎叹了一声,裙摆一转,回身望去。
短短片刻,凌行止的人已被制服,他似乎中了乱箭,捂着肩膀被羽林卫跪压在地。
天地霜白,隔得太远,何皎皎随看不清男人神情,仍是对他笑了笑:“太子哥哥,你想什么呢?”
“从小到大,不论何时,我可一直都是站在凌昭这边的啊?”
她弯了唇,奇怪的是心里却没有丁点儿畅快之意,反而越发地冷和累,从里到外都冻住了似得。
“你先回去。”
唯一的热源是凌昭握住的手。
“也成。”
何皎皎呼出一口浊气,吐息霜冻成雾散开,她莫名地困和累,转瞬间只想回府去,好好睡一觉。
她从衣袖里掏出了她的小册子递给凌昭,“这些人你看着办吧,早些回来。”
上边文臣武将各占,哪些得杀,哪些能做人情,哪些能用……她都做了批注。
随凌昭处置吧,她不想听这些烦心事儿了。
“令仪。”
车辇让人牵了过来,何皎皎下去登车时,难免离凌行止近了些。
他声音抖着一丝恐惧,何皎皎竟还听出了哀求,他说:“令仪,你饶了月霜,你饶了月霜。”
何皎皎顿了半息,没再看凌行止一眼,她懒得弯弯绕绕,去想他说这话到底是何用意。
事到如今,谁能放过谁呢。
迎着风雪,何皎皎回了荣亲王府,她先进密道,悄悄去看了看苏月霜。
何皎皎请了一位女医来给她调理身子,她脸上长了些肉回来了,依在窗下绣着一双虎头鞋,浅笑静谧。
何皎皎没有惊动她,远远站了片刻,便走了。
她回去后没有洗簌,合衣倒上榻,一闭眼便入了睡。
一觉昏昏沉沉,再睁开眼是被雪蕊唤醒的,“娘娘?”
屋里点了灯,夜幕深沉。
雪蕊眸中忧虑,“娘娘,十三爷回来个把时辰了,坐外边一句话没说,不肯进屋。”
何皎皎睡了一下午,不解倦意,头还隐隐作痛。
她缓慢起身下榻,到外厅门一探,回身进屋拿了件毛氅才出去。
廊下宫灯光芒晕黄,嶙峋黑影蛰伏,凌昭背对她坐在游廊围栏上,一动不动,两肩落满了雪。
他腰间一道白亮晃人眼,是脱了鞘的刀,血迹斑斑。
何皎皎靠过去,首先解下凌昭的佩刀,扔进雪地里。
她拍落他肩膀上的雪,抖开氅衣罩到他身上,凌昭回眸看她,睫上都一片白花花的凝雪,脸色茫然冷漠。
何皎皎捧住他的脸,一通乱搓。
她边跟他抱怨:“你以后少把那些东西带屋里来。”
她说那把沾了血的刀。
脸上的僵冷让少女搓开了,她力气用得不小,搓疼了,可身上回了暖,又似落回了人间。
凌昭手一带,拥她入了怀,他埋进她浅香温暖的颈窝,开口却是道:“二哥死了。”
闹出的动静不小,瞒不过苏皇后那边,他把凌行止的尸身扔下悬崖,作了一个他骑马奔逃,不慎坠崖的假象。
何皎皎摸了摸他冰凉的发顶,轻声答:“知道了。”
数十年骨肉兄弟情,纵然走到这一步,又怎么会不难受。
何皎皎也难受,他们到底不是心狠的人。
“你怎么和母后反应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