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令,冒雨班师回缅州!此地,不宜久留!”李洛下令,命骑兵殿后北归。
命令一下,军纪严明,令行禁止的唐军立刻行动起来。唐军将士人人披上装备的斗笠蓑衣,冒雨拔营,踩着泥泞的污秽地面,艰难的跋涉北归。
李洛默默策马行军,心里有些郁结。他征战多年,大小数十战,从来没像这一次这么不顺。
走出数里,戴着斗笠的唐主,环顾左右,忽然在马上放声大笑。
“哈哈哈…”
左右面面相觑,不知主上为何如此高兴。
“陛下龙颜大悦,不知因何而喜?”韦素小心翼翼的问道。
李洛马鞭往南一指,“昊天护佑大唐,朕为何不笑?倘若我军先渡过宾河,如此连绵雨水,火器难以逞威,弓箭绵软无力,又面对四十万敌军,撤退何难?如何能从容过河撤退?”
“可是我军竟然没有很快过河,而是一直迟滞在北岸,这难道不是老君护佑么?这就是天意啊。”
韦素和众将一起大笑,陛下说的没错啊。要是过了宾河,就是撤退都难了。可是陛下偏偏等了两天没有过河,这才顺利撤退,难道不是天意吗?
将士们听到这些,原本在凄风苦雨中撤退的郁闷之情,顿时消解很多。
唐军撤退的消息,很快传到宾河对岸的四国联军耳中。
“什么?唐军退兵了?”暹罗王兰甘亨得知消息眉头一皱。
“李洛竟然如此谨慎,本来,唐军要是冒雨渡河而战,则我军胜算更大。可惜啊。”海宋使者向晚叹息。
“追不追?”真腊王问。
孟莱摇头道:“不能追啊,别说未必追得上,就是追上去,也留不住唐军。”
“不!”兰甘亨站起来,“追不上也要追!起码能提振我军军心,打击唐军士气!传令,点两万骑兵过河,我亲自追击,就说我军大胜!”
向晚手一拍,“好!就这么干,这就是一场大胜!”
随即,暹罗王亲率两万骑兵,带足了干净的水,冒雨过河。
等到兰甘亨好不容易过河,唐军已经拔营快一天了。
南洋的雨季,土兵早就习以为常,他们连雨具都不用,就这么骑马追击,一个个生龙活虎,完全没有受到雨季的影响。
唐军以步兵为主,还有大量火炮辎重,行动迟缓,哪里比得上暹罗王两万轻骑来的快?
第二日下午,暹罗王的骑兵终于追上唐军。
唐军骑兵大将玛巴朗结,立刻率领殿后的骑兵出击。可兰甘亨很是狡猾,他知道不是唐军骑兵对手,就避而不战。
唐军骑兵身在险地,弓弦受潮无力,不敢恋战,也不好反过来追击。
暹罗王等到唐军骑兵撤回,就再次跟上去。
这么干的目的,当然是不断骚扰,打击唐军士气,也好回去宣扬追击唐军取胜。
如此五次三番,直到快到怒江了,兰甘亨才停止追击,带着得意洋洋的两万骑兵回去。
暹罗王的骑兵停止追击,唐军也来到怒江的西岸。
唐主纵马冒雨来到怒江边,看着滔滔江水,再次放声大笑。
韦素很懂事的问:“敢问陛下,何故喜悦?”
唐主笑道:“这兰甘亨装模作样的追击我军,回去后必定大肆渲染,自夸战功,假传捷报,以激励彼辈军心民心。”
“殊不知,如此一来四国士卒必成骄兵,轻视大唐,而骄兵必败矣!其败根已种,是以朕欢喜而笑!”
韦素拊掌,“陛下之言,一针见血,果如是也!”
众将也觉得,四国联军看似士气被鼓舞,可轻视大唐,平白无故的妄生骄心,的确更容易犯错。
难怪陛下不但没有龙颜大怒,还畅然大笑。
唐军用了整整一天时间渡过怒江,又花了几天时间才回到弘顺郡城。然而此时雨仍然未停,整个大军都有些狼狈不堪。
因为连日冒雨赶路,军中病倒的将士已经有数千人,幸好唐军中军医药物充足,倒是无人病死。但饶是如此,也折腾的够呛。
至于唐军的火药,此时基本上无法用了。此时的防潮技术,根本不足以克服连续半月的南洋雨季。
李洛回到弘顺。就有将领开始发烧。军医日夜守候,直到患病的将领退烧,才松了口气。
唯有吐蕃大将玛巴朗结高烧不退,军医用药无效,急的团团转。
玛巴朗结是吐蕃人,很不适应南洋的气候,这次负责率领骑兵殿后,淋雨最多,也最疲惫。
玛巴朗结的病情来的很凶猛,短短数日就病入膏肓。李洛听到后赶来探视,却被戴竹炭口罩的军医阻止。
“陛下,朗巴将军患了疟疾,此病过人,陛下不可探视啊。”
唐主黯然道:“朕戴防毒口罩,隔远点看看。”
军医无法阻止,只能让李洛进去。
李洛一进入玛巴朗结的大帐,差点认不出玛巴朗结了。
这个原本健壮的吐蕃大汉,短短五六日竟然瘦的脱了形。
“玛巴,朕来看你了。”李洛站在塌边轻轻呼唤,身后的众将都是目中含泪。
玛巴朗结张开眼睛,认出戴口罩的皇帝,挣扎的抬起头,“陛下…”
李洛心中一痛,“玛巴,你快躺下,不要行礼。”
玛巴朗结躺下来,流泪说道:“陛下…臣,臣怕是不能再为陛下效力了…臣不惧死,奈何,奈何没能帮陛下平定天下,心有不甘…”
李洛肃然说道:“玛巴,朕给你下旨,命你尽快痊愈,接旨吧。”
“玛巴谨遵陛下圣旨。”玛巴朗结吃力的笑道,“还请陛下出帐,臣,臣遵旨就是。”
军医跪下道:“微臣恳请请陛下出帐!请诸位将军出帐!”
李洛深深看了玛巴朗结一眼,似乎要记住他的模样,这才泪目离开大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