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谭捋着络腮胡须,玩味地看着他:“怎么,不舍得吗?”
奕远的目光空洞,用毫波澜的嗓音唤了一声:“来人。请夫人过来。”
后室的白微已经卸了妆,没想到深夜里还要见客人,很是惊讶。下人说夫君催得紧,也顾不上梳妆,素着颜,乌发用丝带简单一束,就匆匆过来了。
今夜奕远会客的地方是个隐蔽的屋子,她自己提了灯一路走过去,周围也不见伺候的下人,都下令刻意回避了。就连她过来,也被叮嘱了不得带丫鬟。不知来的是什么人,这般小心?走近屋子前,门口守了一排禁卫军,手中尖矛反着寒光,看得她心中一跳,有不祥的预感,又不知该如何反应。只是略略迟疑了一下,还是进去了。
她对奕远一向是百依百顺,既然他叫她来,就断没有不来的道理。
一进屋子,看到奕远、于谭在,旁边还站了四名禁卫军。
她有些慌又有点羞涩,仍是温婉地行了礼,桔色的灯光落在她光洁的脸上,灯影将她的不施粉黛的五官描摹得分外柔美。她迷惑的目光投向奕远,不知夫君为何这个时候让她见男客。
奕远却躲开了她的目光。她注意到他的手在微微发抖。刚想开口问,却听于谭道:“王妃艳名不虚,貌若天仙下凡。”
这句话的轻佻让她吃了一惊,难以置信地抬头看去。于谭目光放肆地打量着她,脸上带着淫笑。白微大怒,教养又使得她不能立刻发作,沉着脸转向奕远:“夫君叫妾身来有事吗?”
奕远没有回答,也没有看她,反而低下了头。
她惶然唤了一声:“夫君?”
于谭哈哈大笑:“莫要叫他夫君了,他已经把你送给我了。”
白微如五雷轰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指着于谭厉声斥道:“放肆!”
于谭笑得更加粗鲁:“有性子,我喜欢!”
白微气得脸色惨白,冲着奕远怒道:“夫君,你就任我由这种粗人羞辱,连句话都不说吗?”
奕远什么也没说,整个人木化了一般。
白微又气又怕,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意识到不能再留在这里。转身便往外走,却被两名禁卫军跟上来挟住了双臂。她怒斥道:“放开我!你们想干什么?夫君!你倒是说句话啊!”
奕远终于开口了,朝着于谭,用压抑着颤抖的嗓音道:“于将军,您,把她带走吧。”
“什么?!”白微只觉得神魂俱裂,“夫君你说什么?我是你的夫人啊,父皇亲自指的婚,你怎么能,你怎么敢……”
奕远默默地没有回应,于谭却开口了:“殿下,我说过要把王妃带回家了吗?”
奕远愣了一下,眼中浮起一丝企望,有一瞬间以为于谭闹的这一出只是给他个下马威,就此打住。然而于谭接下来的话几乎将他打入地狱。
于谭说:“殿下用过的女人,怎么好意思给下官呢?顶多,给他们玩玩罢了。”他指了一下身边站着的卫兵。
奕远半张着口,一丝声也不能发出了。只见于谭对着卫兵挥了一下手:“兄弟们别客气了,就在这里,当着殿下的面,一起上,伺候王妃开心个够。”
第148章白微的不堪回首
他没有勇气回头看一眼,一些不堪的画面还是会闯入眼角的余光。玉白的臂,绝望的脸,野兽一般铠甲脱了一半的卫兵,将柔弱的女子几乎碾碎。
白微渐渐没了声息,也力反抗了。却没有被凌虐得失去意识,她还醒着。她的乌发铺了一地,脸偏向这边,牙关紧咬嘴唇,血顺嘴角流下,一对充血的眼睛死死盯着奕远的侧脸,一直盯着,恨到极致,眼珠漆黑光。
于谭也没有多看那暴虐的场面,阴沉的目光一直落在奕远苍白的脸上,嘴角挂着得逞的笑。他相信今天发生的一切,已将这个皇子最后的尊严、勇气、藏在深处的野心碾成了齑粉。
一场凌虐收了场,于谭朝着军甲凌乱的四个手下挥了挥手:“带走吧,给其他兄弟爽一爽。”
士兵把已如死尸一般的衣不遮体的女子扛在肩上,大笑着走进门外的黑暗,如被魔鬼带入地狱。
自始至终,奕远没敢看白微一眼。被父母如掌上明珠养起来的大家闺秀白微,性格温柔容貌美艳的白微,与他举案齐眉伉俪情深的白微。
就这样被他拱手送入地狱,面对她的求救,没伸一下手。
于谭玩味地打量着他:“殿下后悔了吗?”
他抬起眼,淡然回道:“没有。唯将军之命是从。”
这个人完了——于谭满意地笑了,从此以后,奕远只会是他的傀儡。
那天之后奕远也没有去打听白微的死活。她一定死了。就算不被凌虐死,也会自尽。她虽然表面柔弱,内心却有刚烈的一面,经受了非人的侮辱,怎么可能活得下去——他了解她。或者说,他自以为了解她。
白微的事免不了被人知道,最先炸锅的当然是她的娘家。白微的父亲也是朝官,听闻噩耗,进宫告御状,却被禁卫军砍杀在老皇帝的寝宫之外。宫里已经变了天了,垂危的老皇帝被软禁,太子奕展被废……覆地翻天,谁会在意白微这粒不幸的沙尘。
对于那不堪的一夜奕远不是不记得,而是努力告诉自己那是一场噩梦。每每记起,就下意识地避过去,不敢触及。如今却被鱼祖的叙述拖回了记忆中,按着他的头,强迫他睁眼看清自己作下的孽。
“,耻。”护城河岸上的九蘅听着鱼祖的叙述,给出了评价。低头看了一眼浑身颤抖的囚衣公子:“你是白微的弟弟?鱼祖所说的,都是真的吗?”
他的喉头滚动一下,仿佛费力地咽下涌上来的血气,艰难地发声:“我……我之前只知道大体,却不曾知道这些细节。今天也是第一次听到。”他痛苦地闭上眼睛:“姐姐……受了这么多苦……所以,狗皇帝应该……”
“应该死得惨一点。”九蘅接道。为了取得于谭信任,助自己登上帝位,置结发妻子于那般境地……这种人,杀了也不能解恨。她理解了这位囚衣公子死一万次也要杀奕远的心情了。看向他的目光温和了许多,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白玺。”他说。
“你姐姐是怎么被鱼祖寄生的?按说,鱼祖身有重创,没有能力寄生人身啊。”
他叹道:“是姐姐……自愿献舍的。”
九蘅明白些了:“自愿献舍啊。鱼祖之所以这么多话,原来是你姐姐献舍给它的条件。”
“是的,这就是‘清算’。”白玺还没来得及细说,河中鱼祖已笑着跟尾上奕远聊到了这个话题。白玺苦笑道:“鱼祖模仿姐姐的声音模仿得真像。”
鱼祖在忙着“清算”,看这进程,也离清算完毕不远了!九蘅心急如焚,却仍没想出有把握把鱼祖抓住的办法。
那边,鱼祖把它的脸歪了一下,竟有些俏皮之态:“夫君,你想知道我被那些士兵带进军营后的遭遇吗?”
奕远看着熟悉又陌生的脸,想摇头,却没有力气作一丝动作,张了张口也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