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差收了“金元宝”,总算给了一个好脸色:“你们召我作甚?”
阿宝说:“我们是印家故人,惊闻噩耗,想与他们一见,还请大人行个方便。”
鬼差不耐烦地说:“人走茶凉,人死灯灭。他们已去排队投胎,还有什么好见的?”说罢就要走。阿宝没想到以前的鬼差这么难说话,还在想怎么办,就见印玄飞快地出手,将那鬼差抓住了。
那鬼差惊慌道:“放肆!你欲何为?”
印玄拿出一根绳子,在他脖子上一套,那鬼差挣扎得更厉害了:“我是鬼差,非寻常鬼魂,你竟敢施驾驭之术!”叫骂半天,见不为所动,放软了口气说,“我们地府与鬼神宗一向交好,何至于此?你要寻人,我这就帮你找来。”
印玄手中生火,那根悬在鬼差脖子上的绳子便不见了。
但鬼差脖子上被勒住的窒息感并没有消失,不敢糊弄,当下去地府,提了个印家的少年过来。
那少年面色惨绿,喉咙插着一根银筷,显然保持了死状,看到印玄时,满脸狐疑:“你是何人?”
“印家故人。”印玄无意解释,单刀直入地问,“凶手是谁?”
少年一怔,灭门之恨从心而起,疾声问道:“你要替我们报仇吗?那人来历不明,神出鬼没,手段高强,你敢为我们报仇吗?”
阿宝感慨,好久没遇到这么朴实无华的激将法了。
印玄说:“只管道来。”
鬼差在旁边咳嗽,提醒他们抓紧时间。少年没工夫细思,一股脑儿将知道的说出来:“是个从天而降的红衣女子,样貌秀丽,但心如毒蝎。”想起她杀人的模样,他心有余悸。
印玄问:“使什么武器?”
少年碰了碰喉咙上的筷子:“没有武器。她会妖术,身边的东西自发地飞起来,为她所用。”
阿宝忍不住问道:“她有没有说什么?”
少年一脸羞愤,半天说不出话来,直到阿宝又追问了一遍,才愤懑道:“大伯听她说,说我们是鸡音……也不知我们哪里得罪了她,竟如此羞辱。”
基因?
阿宝问他原话是什么。
印家被灭口之后,一家子亡魂在地府聚头,自然会聊起这件案子,相互交流了不少消息。少年年纪小,记性好,清楚记得:“她说,要怪就怪你们的鸡音,留着也是祸害。”他解释道,“我们家家风纯正,与人为善,那有什么鸡音……又怎么会祸害!定然是她搞错了。”
阿宝和印玄都知道,她并没有搞错。知道“基因”,那个凶手是萧弥月无疑了。
她选了崇祯四年回来,是为了拿长生丹,选在这个地点,却是为了杀印玄的祖先。
这样一来……
这样一来……
阿宝一低头,两颗泪珠子无预警地掉下来。
印玄温柔地擦去他脸上的泪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阿宝抱住他的腰,难过地说:“……这里的祖师爷没有了。”
没了祖先就没了后代。
这个平行空间里的印玄,被萧弥月扼杀了出生的机会。她那时当着旗离的面,说后悔没有掐死印玄,竟是认真的。
印玄抚摸他的脑袋,安慰道:“你有一个祖师爷就够了。”
阿宝搂着他的胳膊紧了紧。他不敢问印玄长生丹的现状,生怕得到噩耗。但,逃避不能改变现实。现在不是哀伤的时候,为今之计,只有先一步找到长生丹。
印玄见他恢复生气,稍稍安心,他说尽快去若水山庄,也应了。两人租了辆马车,披星戴月赶路,不过半月,便到了灃州。
阿宝是尸帅之躯,哪怕赶路赶得头晕眼花,下了车,依旧神采奕奕。印玄精神尚好,脸色却有些苍白,阿宝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嘘寒问暖不说,端茶倒水兼跑腿,但凡自己能做的,全都一手包办,仿佛伺候坐月子。
印玄婉拒了几次无效,只好由着他。
进入灃州之后,阿宝下车打听若水山庄。被问的,是个包子铺老板,生意清淡,口舌正闲,热情地攀谈起来:“两位莫不也是来捉鬼的?”
阿宝一听是老本行,来了精神,买了十个包子,请他说得详细些。
包子铺老板的热情又上了一个新的台阶,知无不言:“听说若水山庄闹鬼,庄主找了几波大师,都不得用,正悬赏五千两黄金,广邀高人出手。”
何谓瞌睡送枕头?这便是了。
据印玄说,若水山庄半年之后,会彻底败落,府中家财被哄抢一空,连棺椁都没保住,长生丹也是那个时候流落民间,辗转落入三宗手中。
但那都败落后的事。他们对若水山庄败落前拿到长生丹一点把握也没有,再加上萧弥月在旁虎视眈眈,不知会使什么手段,正想找个机会接近庄主,如今机会就来了。
阿宝在路上,早已新置了一身衣裳,与印玄款式颇为相似,一身杏黄,衬着面白唇红,比一般的小姑娘还俊俏,与印玄站在一起,十分引人注目。
若水山庄的下人见了他们,即使不觉得他们有多大的能耐,却也老老实实地将他们迎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