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
自己竟然被区区一魂一魄吓住了,颜面何存?于判恼羞成怒,左手如电,甩出一根勾魂链。这链子通体油黑,上面缀着一颗颗的小铃铛,周身散发的蓬勃死气连龙卷风都刮不散。那链子一勾住魂魄,铃铛即发出脆响。
印玄赶到时,正好看到阿宝的一魂一魄被吸入其中一只铃铛内。他甩开袖子,挡住于判的视野,徒手抓住那只铃铛,重重地一拽。
链子被扯得一震,却没有断。
于判怒斥:“大胆!”缩紧手中的链子,想从印玄手里拉回来,奈何对方手如坚铁,链子竟发出呼痛般的悲鸣。这条勾魂链追随他多年,感情非同一般,怎忍心见此?心疼得当即将阿宝的一魂一魄从铃铛里放了出来。
阿宝的魂魄一出来,立刻喷出一口煞气,缠住他的脖子。
煞气无形,对鬼体的损伤却是实实在在的。
眼见着于判挥不散煞气,脸色越来越黑,虞增秀求情道:“我爹欺软怕硬,他现在服了,你们放开他吧。”
如此另类的求情方式难得一见,阿宝挑挑眉,煞气便散了。
于判气得还想干架,被虞增秀死死拖住。虞增秀说:“他们是我的朋友,闹大了动静,叫阎王知晓,我头一个吃不了兜着走。还请爹爹包容。”
于判知道打也未必打得过,就坡下驴,收了牢笼与龙卷风,一挥手道:“哼,看在你的份上,我绕过这一次,叫他们快走!”
虞增秀说:“好好,我们马上走。”
脚底抹油,没能溜走。
于判拽着他的后领,瞪着后脑勺:“你去作甚?给我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
虞增秀干笑着回头:“出嫁还有回门日呢,我死了这么久,尸体都凉透了,是时候回去看看了。”
于判冷笑道:“回门看的是老子,你前世的老子这儿站着,今生的老子在鬼街调戏寡妇呢,你回哪看谁去?”
虞增秀叹气:“其实,是我死得太冤枉了,我不甘心,我要回去装鬼吓人。”
于判说:“我看你是装人吓鬼。”
“那爹你放不放?”虞增秀有点生气了。自己好歹当了十九年的人,十二年的鬼,被人这么拎着领子算什么回事?
于判放开手:“要我放你走也可以,我有一个条件。”
虞增秀陪笑道:“我就知道爹通情达理。”
“回来之后,给我老老实实投胎去。”
虞增秀老大不愿意:“投胎不是要排队等一百年吗?”
于判又暴躁了:“老子说你明天去,你就明天去!”怒目一扫周遭,印玄、阿宝看戏,从龙卷风下逃过一劫的高哥正享受着劫后余生的喜悦,并没有注意他们的对话。
虞增秀说:“我不去,我要等足日子。爹,你是不是养不起我了,借故打发我走?”
于判对他分析过利弊,好话说尽,奈何他油盐不进,怎么都不肯听,此时也不管他说什么,小祖宗肯走,什么借口都行:“是是是,你走吧。”
虞增秀叹气:“身为地府的官宦子弟,连个葡萄都吃不起,忒没意思,好吧。”
于判听了前半句,正要发脾气,又听他说好,顿时气也散了,看印玄、阿宝也顺眼了:“你们将他全须全尾地带回来。”
高哥见峰回路转,忙从地上爬起来,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于判冷哼道:“祸是你闯的,你给我小心些。”话说得狠,事情到底是高高抬起,轻轻放下了。
说说打打,打打说说,这便费了不少工夫,怕阿宝等得心急,于判一放行,印玄便带着虞增秀上路。高哥照旧以鬼差的身份将他们带出去,一路畅通无阻,到鬼门关时,马面已换了牛头。
高哥说凡间有人召唤,特意领他们上去。
牛头打量了虞增秀好几眼,忍不住八卦道:“你这是想开了?”为了召唤他,法师前前后后不知换了多少波人。
虞增秀说:“都快投胎啦,自然要了无牵挂。”
牛头道:“听说你这次投胎的人家,连阎王都亲自查验过,确保万无一失,你放心吧。”
虞增秀不置可否。
喝了孟婆汤,谁知谁是谁,眼下想得再美再周全也是枉然。
出了鬼门关,走了一段路,印玄突然伸手拽住突然跑路的阿宝魂魄。
阿宝的魂魄傲慢地笑了笑:“我刚刚帮了你,你要过河拆桥?”
印玄说:“但没帮上。”
那“阿宝”笑容一收:“那是我沉睡太久,疏于练习。不信再回去一趟,我保证把那个死老头揍趴下。”
“咳咳。”虞增秀友情提醒,“那死老头是我爹。”
“阿宝”扬眉:“那又怎样?”
……
虽然对方只有一魂一魄,但是……打不过打不过。
虞增秀默默地别开头,捂住耳朵,假装听不见。
印玄说:“放风时间结束了。”拽着“阿宝”继续走。
“阿宝”眼睛一眯,正要动手,就感到一阵难以抗拒的吸力从地府入口处传来,只来得及骂一句“该死”,就风一般地刮进了冲过来的阿宝体内。
阿宝脚步一顿,一魂一魄残留的愤怒让他差点怒发冲冠,等平稳了心情才继续往前跑。
身后,矮个子鬼差被他用一根绳子拖着——自从用腰带打鬼王之后,他就习惯性地带条绳子在身上。矮个子鬼王的身后也跟着人——不,严格地说,是用勾魂链拴着一个鬼。
那鬼后面还跟着两只鬼。
远远地看着,那激情奔跑的模样,仿佛五个正准备在集合打水晶。
跑得近了,后面三个鬼的真面目便瞧得一清二楚。跟在后面的两个是三元、曹煜,被矮个子鬼差牵着的那个竟然是沐云鹤。
印玄从曹煜身上收回自己的一魂一魄,完好无损,不由惊讶道:“发生何事?”
曹煜简明扼要地叙述分别后的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