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辈,这忘忧谷倒是一处绝佳的风景”萧寒站在山崖上负手北望,前方是一片绿意盎然的草原。
文道清盘膝坐在一块青石之上,身旁插着罡正剑,
暮秋刀横在他双膝之上,道:“这忘忧谷处在淮阳郡与北郡的交界处,以北便是草原了”。
萧寒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道:“朝廷与契丹的战事势在必行,前辈可有什么想法?”
文道清抬眼看了看燕小七,自嘲一笑道:“前尘往事随风而去,老夫膝下无子,兴复旧朝,不过是水中月”。
萧寒回身看向文道清,皱了皱眉道:“那前辈为何还要血洗鼎剑阁,以报当年的背叛之仇?”
文道清失笑道:“谁与你说,老夫血洗鼎剑阁是为了报仇?
若是为了报仇,还能等到现在?”
萧寒心中一惊,千算万算,竟然算漏了这一茬。
既然不是因为报当年之仇,那血洗鼎剑阁应该另有隐情才是。
许是看到燕小七一脸疑惑,文道清解释道:“这卢家当年的确是做了很多苟且之事,以我闵氏血脉换来了如今的荣华富贵,
但做苟且之事的,又岂是一个卢家。
自古历朝历代,哪一世不是成王败寇,我乾国只不过走到头罢了,
安知百年后,燕晋梁楚不会步我乾朝后尘?”
萧寒失笑道:“前辈倒是看得通透,
自古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说不定其中一国便能灭了其他三国,一统中土大地呢”。
文道清不禁一阵大笑道:“好一个合久必分,分久必合;
燕小友实乃大才,诗圣之名也当之无愧”。
萧寒心中骇然,一个踉跄,差点就要坐在地上。
文道清又是一阵大笑道:“燕小七,燕国七皇子,倒是一个有趣之人”。
萧寒心中一叹,
也是,
一位混迹江湖这么多年的老鬼,执掌一宗之人,岂能看不出自己这点儿拙劣的表演呢。
当即,
萧寒调整好情绪,整理好衣冠,向文道清躬身一拜:“燕国七皇子,北境军主帅萧寒,拜见前辈”。
文道清笑着摇了摇头,也没说话。
萧寒不禁问道:“前辈是如何看出破绽的呢?”
“时间不对”
“时间不对?”
“故国已亡三四百年了,若真是赫连如歌的后人,怎么可能现在才出现,
何况小友根本不会武功,又将暮秋刀随身携带,必定是有所倚仗,要么是超然的身份,要么便是身边有高手护佑;
若小友的身份超然,绝不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将自己的身份暴露,
若小友是仰仗身边的高手护佑,就更不会现在才出现了。”
萧寒听着文道清一阵分析,心中了然,
自己这是遇到行家了,看来以后还是得低调点。
毕竟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小子受教了”萧寒又是一拜。
文道清挥了挥手道:“能结识小友这样的趣人,老夫也愿意”。
这句话在萧寒耳朵里,更多的是一种讽刺。
但他又不能生气甩脸色,万一这老头儿一个不开心,将自己推下这万丈深渊,
到时候连小白船都没人给自己唱。
“不过老夫也好奇,小友为何要冒充赫连如歌的后人,拿着暮秋刀与老夫相认呢?”
萧寒也不像藏着掖着了,索性道:“在猜测出前辈是乾朝皇室后人后,小子便想以赫连如歌后人的名义加入前辈,若是能将燕国搅乱,其实也不错”。
“哦?”文道清有些意外道:“小友贵为燕国皇子,燕国纷乱对小友又有何好处?”
萧寒坦然一笑道:“燕国自高祖起事,武帝开国以来,两三百年来一直饱受北边之祸患,若要根除北患,仅仅凭燕国一国之力,极难;
何况现在的燕国早已病入膏肓,此次北伐,若是胜了,不过也是将国运再延个几十年,
可若是败了,契丹人的铁骑将破关南下,
燕幽五州之地将成为契丹人的牧场,我燕国百姓也将被其奴役。
若那时,燕国内部生乱,小子我有办法拨乱反正,重塑大燕国本,
要是时机允许,再图其他三国,一统中土也不是不可能。”
听到这里,文道清嗤之以鼻道:“小友当真是有趣之人,若这天下真那么唾手可得,还能等到你?”
文道清又道:“你不过只是一个无权无势的皇子,尽管接了北境军一职,但这北境军不过万人,
镇守鹰嘴关勉强够之,若想逐鹿天下,当真是痴人说梦。”
被文道清这样一说,萧寒也不生气,反而憨笑着挠了挠头道:“我第一次在红袖招当门脸时,也想不到会被诏回尚京城;
我第一次遭遇袭杀时,也没想到自己能活下来;
我第一次参加诗会时,也没想到自己能拔得头筹;
我第一次接触到北伐之事时,也没想到自己会独领北境军;
短短四个月,我从一个被人追杀,无权无势之人,成为了如今的北境军主帅,
南边有一营精骑,乃是我之亲卫,
北边鹰嘴关有一万新锐乃是我之部曲。”
说到这里,文道清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萧寒依旧自顾自道:“老前辈说的是,要想逐鹿天下,无异于痴人说梦;
我这一路走来,在别人眼里,是痴人说梦,
但在我自个儿身上,这就是实实在在的东西啊”。
文道清看着萧寒的眼神开始认真了起来。
萧寒接着道:“所以逐鹿天下这种事儿,在老前辈眼里是痴人说梦,
但在我萧寒眼里,可能真就不是什么难事儿”。
文道清沉声道:“你想做下一任燕皇?”
萧寒失笑道:“燕皇?”
他将文道清双腿上的暮秋刀拿了过来,横握在手中看了看,道:“若有老前辈助我,就算是做天下的皇,又有何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