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呐,一旦处在绝望的低估就容易消极,但突然将希望和胜利塞到你手里时,就很容易懵逼;
当你回过神来,觉得希望和胜利都是真实的时候,又会开始嘚瑟起来,一副运筹帷幄,一切尽在掌控之中的感觉,让人全身酥麻。
全天下就老子最牛逼,至于仗是不是打得稀烂,都不重要了。
如果可以选择,十次里有十一次,萧寒都会选择像诸葛亮一样,在城头上要么下棋,要么扇扇子,然后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伸手接过汪司礼汪司礼递过来的军情战报,
看完,
轻蔑一笑,
随手一丢道:
“一群垃圾!”
然后哼着小调:“无敌是多么……”
如何做才能轻描淡写,如何做才能举止优雅,如何做才能举重若轻;
萧寒门儿清。
不是大燕没有虎将,不是萧寒身边没有人才;
沉稳之中不乏骁勇,你看江焕尘;
粗中有细还有冲劲儿,你瞅车悬;
后天不努力全靠老天爷赏饭吃,你瞧他孙忘川。
合着萧寒自己就只能维系着高高在上的皇子形象?
那不能,
北境军立军之战,这一炮得打出动静,让所有人得听到个响儿。
这第一战里不能没有他萧寒的身影,
哪怕在汪司礼和卢一峰的辅助下拿几个人头,哪怕就待在黑龙旗附近保留一点存在感,
事儿后还能有老兵跟新兵讲:“当时契奴攻城,咱北境军主帅,七皇子殿下就站在我身旁,不管怎么滴,总归是在一个谯楼下待过,一起砍过契奴的!”
也能给说书先生一点儿素材,镇尺一拍道:“七皇子殿下为大燕手国门,不知有多少契丹牙勇死在其暮秋刀下!”
城头上的燕军,情绪与他们的殿下一样,悲壮的情绪自近万精绝骑兵冲击契丹军阵时便戛然而止。
当他们看到又有四千余骑从自家城门冲出后,便彻底的狂热了起来;
原来自家殿下还准备了四千余骑兵做为后手,殿下在这样的绝境面前竟然还有反攻的准备。
上至卢怀恩、柯勉这样的校尉,下至每一名士卒都几乎热泪盈眶的高呼:“殿下威武,殿下必胜!”
与燕军这边气势高昂的状态截然相反的是契丹前军,也就是那颜阔亲自带领攻城的那不到两万的士兵。
那颜阔浑身是血,可以看出来,他身上的鲜血并不是他的,而是逃兵的,
从一位高高在上的左大将到现在极为狼狈的模样,意味着他的心已经慌了。
“将军,左谷蠡王已经撤了,咱们也撤吧!”那颜阔身边的万夫长那颜托恳请道。
中军与左翼的崩溃是显而易见的,之所以精绝骑兵没有向前军这边包抄而来,完全依赖与右翼的两万人在生扛,使精绝骑兵陷入了胶着。
前军被中军战场与城墙夹在了中间,在慌乱中为了躲避城头的弓箭,前军不得以退到了五六百步以外。
现在前军只有万把人,没有中军的支持,攻城就会后劲不足,剩下就俩选择,
要么撤退,要么回身与右翼一起向精绝骑兵那边杀过去。
但如果选择支援右翼去反杀精绝骑兵的话,鹰嘴关内的燕军是否会出关接应,就很难说了,
以那颜阔这些日子与鹰嘴关交手来看,他敢拍胸脯保证,鹰嘴关内的燕军铁定会出关接应这支精绝援军的。
如今之计,唯有强攻鹰嘴关,若是能攻下来,便胜局已定,现在就看那颜阔敢不敢赌了。
那颜阔扯住那颜托的衣领怒喝道:“那颜托,城墙上的燕军已经成了强弩之末了,若攻下鹰嘴关,此战便是契丹胜!”
那颜托眼眶含着泪水,恳求道:“将军,咱们那颜部三万人,如今只剩下不到万余人了,那颜列突与那颜巴宁已经战死了,为咱们那颜部留点火种吧!”
那颜阔原本愤怒的神情逐渐松了下来,
说到底,草原上还是以部落为单位的政治体系,弱肉强食才是草原上信奉的真谛;
若是那颜部将这三万人拼光了,都不用其他七部的人出手,便会被周边的几个部落给瓜分掉。
那颜阔终究还是放弃了,他松开那颜托的衣领,这场仗,终归还是输了。
原本必胜的局面,被精绝骑兵这么一搅和,契丹大军乱成了一锅粥,逃的逃,溃的溃,散的散;
将不知兵,兵不知将,
只能稀里糊涂地继续这般乱打的状态坚持着,根本没有办法重新收拢溃卒。
也许就像那颜托说的那样,撤了也就撤了,哪怕回去了,担责的也是左谷蠡王纳速该,最先逃跑的是他又不是自己。
虽说站在指挥者的角度,继续攻打鹰嘴关或者回头围杀精绝骑兵才是最稳妥也是最为明智的方法,但那颜阔无法做出那样的决定,他只能选择从右翼撤退,因为右翼刚好给他们做了最大的掩护。
人活一世,哪能做到事事理性,这样的人生,未免也太累了,偶尔感性一下,想象部落里的老婆孩子,想象将士们的老婆孩子。
但说真的,
真要是选择攻城,没有攻下来,麾下儿郎也拼光了,这感觉,还真有点儿抑郁。
“将军,咱们撤吧!”那颜托再次恳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