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沸反盈天(1)(1 / 2)

心痕难抹 理由如下 2069 字 10个月前

不学而好思,虽知不广矣(摘录于《韩诗外传)

——题记

姚老师因农药喝的不多,被公社医院的医生抢救过来了。我很高兴,也想着找个机会,把到居庄贴大字报的事和姚老师解释清楚。

秋意渐浓了,秋风带着略略的寒气,把学校周边的杨树叶全都涂成了黄色,路边有几只蚂蚱,在草丛中一动不动地发呆。

周一上午,校长表情凝重地对我说:

“王玉成,过来!你现在是大队长了,要像个大队长的样子,斗争的勇气哪去了?嗯?林雅静敢于反潮流,你呐?都干了什么?你一定要在阶级斗争、生产斗争和科学实验三大革命的实践中,经风雨见世面,增长斗争的才干,你再这样下去,你会走向反面的典型,那样的话,别怪我撤掉你这个大队长。”

“校长,我一定坚决地同修正主义教育路线斗争下去。把……”我不知怎么表态才算好,也不知道修正主义教育路线在哪儿,更不知道阶级斗争、生产斗争和科学实验三大革命的实践是什么。

“好了,别说了,过几天,县、公社文教系统的领导,要来我们学校参观开展大批判的情况,你作为大队长要写一张大字报。”

“啊?我不会写!不……不是……我写得不好啊。”

“我帮你写好了,你抄一下。”

“行,照抄呗,我会抄!”我豁出去了。

那张大字报用的是绿色纸,题目是校长亲自写的,下面歪歪扭扭的毛笔字,就是我的杰作,贴在大批判专栏的醒目位置。

参观那天,一群人围在绿色的大字报前,叽里咕噜不知道议论些什么,我不敢靠近。一个戴眼镜的领导,双手抱在胸前,在那里停留的时间最长。最后,他扔掉了手中烟头,用脚把地上的小半截砖头碾压了几下,又一抬脚,把砖头块踢出去很远……

姚老师从医院回学校了,一起到校的还有几位县里、公社文教系统的领导。那阵势,有点吓人。

上级领导让马校长召集全体老师在教室开会,特地把我和朱兰花也叫了过去,我忐忑不安地走进教室,看到有个戴眼镜的人有点眼熟,仔细一想,就是前段时间看完我的大字报,用脚踢砖头块的那个人。

那个人用手正了正眼镜,干咳了一声,说:

“都到齐了吧?到齐了就开会。”会场上霎时安静下来了。接着,那个人把头转向我,问:

“你是学校大批判小组的王玉成?”

“是的。”我心砰砰地跳。

“那张绿纸的大字报是你写的?”

“是的……不是……不……”我嗫嚅。

“究竟是还是不是?”

“是……是校长让我写的。”

“是校长让你写的?还是校长替你写的?”

我用求助的目光看着校长,吓得快哭了,校长接话:

“赵局长,你都看出来了,确实是我写的,王玉成誊抄的。”

通过校长的称呼,我才知道,戴眼镜的那个人就是县文教局局长。

“你为什么贴文教科的大字报?”局长有点不耐烦。

“嗯……是这样的,文教科的个别领导在检查工作的时候,要我们多学点古诗,说是可以指导大批判。我认为,我们不能让‘封资修’的东西,毒害我们的学生,对吧?如果学生开口‘子曰’,闭口‘诗云’,就会变成资产阶级的奴仆。”

“文教科哪一位领导说的?”局长问。

“我不认识。”

“不认识?不认识就断定是文教科领导?”

“……”校长动了动嘴,没有出声。

同局长一起来的另一位领导说:

“我来解释一下吧,上次文教科组织人到这里检查工作,人手不够,抽调了其他学校的几位老师参加,有个夏老师就建议东方红学校的师生学点古诗,古为今用。其它的……嗯……好像也没说什么!”

“毛主席说过,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先不说夏老师的话是不是有误,你连夏老师是不是文教科的人都没有搞清楚,张冠李戴,就贸然说文教科是阎王殿,那我文教局是什么?啊?”

“得罪……得罪得罪!”校长预感事态不对,立即赔礼。

“你这是什么用心?”

“得罪得罪,多有得罪……”校长面呈土灰色,接着,竟然跪了下来。

会场的气氛立刻充满了火药味,我和朱兰花面面相觑,额头开始冒汗。接着,有一个长脸的领导问姚老师:

“姚临安,你是不是受校长的迫害才喝农药的。”

会场上出奇的安静,所有人连大气都不敢喘,等着姚老师向校长反击。

姚老师清了清嗓子,整理了一下灰色中山装的上衣口袋,弹了弹衣袖上的粉笔灰,眼皮子都不抬,说:

“我对当前教育革命的形势有时认识不清,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对学生缺乏产阶级革命感情,有时没有耐心,发老火,摔东西,校长让师生批判我,是为了挽救我、帮助我。”

长脸领导不耐烦地说:“有县里、公社的领导给你撑腰,你怕什么?瞧你那怂样!!”

“校长平时在工作上、生活上,都很关心我,我要继续学习,不断提高思想觉悟,不断改造世界观。”姚老师顾左右而言他,始终不落井下石。

“那你为什么要喝农药?是不是校长逼的?”长脸继续引导。

“真的不是,是家事……有点想不开……没脸在这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