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些担忧,声音也开始变得弱了,他是很担心陈凯之的。
陈凯之却是朝他摇摇头:“不必怕,十万人归降,可现在军心还在浮动,朕若是去了,这十万兵马,方能安分下来,除此之外,朕也该回洛阳,收拾一下局面了,所以,自孟津出发,顺水南下,火速赶去洛阳,再带洛阳兵马,前去函谷关吧,至于这长安的兵马,现在却一兵一卒都不能调动,这里的人手本就吃紧,还要防范未然,只有彻底解除了函谷关的武装,关中方是真正的大定,无极,你随朕前往。”
陈无极觉得有时候陈凯之的心思实在难测,他苦笑:“臣弟遵旨。”
次日的清晨,陈凯之和陈无极会同数十个亲卫已至孟津港。
这里依旧还有水战之后的痕迹,那战船的残骸被冲击上了河岸,水里,更不知还有多少具浮尸。
顺水而下,比逆水行舟要容易的多。
而陈凯之虽是贵为天子,可毕竟却是‘泥腿子’出身,所以也不需什么銮驾,对于守成之君而言,排场和皇权的威仪关系的是天下的稳定,可对陈凯之这样的人而言,统御天下的手段,靠的是他的威严和怀柔。
他坐在船首,看着两岸的事物瞬间划过,转眼,便至洛阳水域,待下了船,直接命人取了陈凯之的令箭前去驿站取了快马,一路直奔洛阳。
其实这一路往返,虽是匆匆,可沿途所见所闻,陈凯之见多的却是满目疮痍,即便是号称是安定繁华的大陈,可能在史笔之中,夸耀着所谓的盛世,可更多的却依旧还是穷困,尤其是离开了洛阳和长安之后,这一路的集市,多是衣衫褴褛之人,数十年间,庙堂上持续的争斗,以及越来越频繁的天灾,造成了大量的流民,各种关于山谷和林中的盗贼传闻,更是甚嚣尘上,这还是京畿之地,据说许多偏远之地,更是触目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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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凯之却觉得没有一丝轻松,打马前行,至次日的傍晚,洛阳城的轮廓已在眼前。
眼看着,这洛阳城便要关上城门,这说明,洛阳依然也在执行宵禁,想来,自函谷关的消息,还没有传来,陈凯之等人快马上前,此时城外还涌出许多想要入城的百姓,可守兵们却急着要关上城门了,一时之间,人声嘈杂,卫兵手持着鞭子大喝:“闹个什么,关城门了,朝廷有旨,酉时三刻已过,关闭九门,任何人不得出入,谁再敢越过雷池,便当乱党处置。”
这进城的人,有商贾,更多的却是寻常百姓,大多是在城外营生,夜里必须归家,想到因为迟了一步,所以需在城外留宿一夜,自是还想再努力一番,有人道:“求官爷高抬贵手,日头还早,小人们入城,也不过一时半刻功夫,耽误不得事。”
卫兵们便大喝着要打人,吵闹不休。
陈无极在陈凯之身后,他从前本就被人欺负过,此时露出怒容,正待要上前对那卫兵动手,陈凯之却是拦住他,随即上前,心平气和对这卫兵道:“我等要入城。”
卫兵一看陈凯之等人,起初正想开口要骂,可见陈凯之腰间的学剑,还有身后侍卫们个个虎背熊腰,甚至还有人穿着禁卫方才有的内衬,顿时泄了气,忙道:“不知大人是谁?”
一个禁卫上前,取了一个禁军的腰牌,卫兵见状,便没有再多问了,侧身让陈凯之等人进去,陈凯之本要走,却还是驻足,道:“这些百姓,也一概准他们入城吧。”
“这……”卫兵有些犹豫。
陈无极怒不可遏,好在这卫兵还算有眼色,最终高呼道:“入城,入城,统统入城。赶紧,只限半柱香。”
于是人流中传来欢呼,陈凯之等人则是当先的进了门洞。
待入了城,陈无极不由低声牢骚:“皇兄,这些卫兵如此仗着朝廷,刁难百姓,皇兄为何无动于衷,臣弟倒是想给他们几个耳刮子。”
陈凯之一笑,道:“这是你站在百姓的立场,可站在卫兵的立场,他们并没有错,既然上头有令,夜间宵禁,这个时间点,就需关上城门,倘若是不关,岂不成了抗命不尊,若是再这般深思下去,若是因为城门没有按时合上,若是恰好函谷关的贼军没有平定,他们派出一支游骑来袭城,那么,又会如何?”
陈凯之叹了口气:“所以啊,朕自然知道你怜悯没有入城的百姓,可这些卫兵,却不过是遵守命令的寻常小卒罢了,他们若是抗命,少不得还要被打军棍呢,这世上之事,万万不可简单的来看,哪里有这么多的是非和黑白呢,说到底,这天下充斥着许许多多大大小小的矛盾,所以,这将来才是治天下的矛盾,因为这世上,绝不会有两全其美的政令,一个政令下去,有人得到好处,就肯定会有人有所损失,你看到了这一幕,心里恼怒。可朕看到了这一幕,恼怒却也有一些,更多的,却是一声叹息,为政难啊,想要尽力使这样的事少一些,就更加难如登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