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既然如此,我们法庭见。”
直截了当挂了电话。
季淮看着猝然被挂的电话,脸上表情不显,眼却缓缓暗了下去,他吸了几口烟。
沈舟然身上的变化确实反常,出乎他的意料。
应该问问梁思砚,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他也没把沈舟然的话当真。
两人的聊天不欢而散,沈舟然挂断后对气愤又担心的孙叔说:“我累了,想睡一会。”
孙叔连声答应:“好好好,快休息休息,睡一觉起来什么事都没了。”
知道孙叔在宽慰自己,沈舟然一点点抿紧唇。
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他得先养好身子,才有精力把自己的东西夺回来。
孙叔看着裹在被子里的人,声叹息,在沈舟然沉沉睡去后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全部转述给了沈骆洲。
收到消息时,沈骆洲正站在出租屋的洗手间门外。
他看了眼孙叔发来的消息,表情并不见意外。沈季两家是世交,认识季淮十多年了,要是连他是什么人沈骆洲都看不清,这总裁的位置他也别坐了。
只是之前季淮还会为了某种目的在沈舟然面前装一装,沈骆洲也睁只眼闭只眼,现在却是连装都不想装了。
他发了条消息,摁灭手机,推开洗手间的门。
他不止找人换了门,也让家政上门打扫过了,当初事发时的血腥狼藉尽数被掩埋,卫生间里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整洁如新。
沈骆洲还清晰记得那天的兵荒马乱。
他曾经用自己赚得第一桶金给沈舟然买了块电子手表,上面可以实时监测佩戴者的心跳、血压、睡眠质量等数据,还有定位功能,并通过账号实时传达到检测者手机上。
因功能特殊市场上没有售卖,他当时是找朋友定制的,甚至还被朋友嘲笑过对沈舟然的保护太夸张。
但没想到,就是这块手表起了作用。
自从两人划清界限后,他把检测权限移交给了孙叔,是孙叔那天晚上突然打电话过来,说本来他都睡着了,但手机突然报警,检测到沈舟然心跳不正常,血压急速降低,已经打了110和120赶过去。
沈骆洲听到这个消息后愣了几秒,很快冷静下来,让孙叔转接成视频电话。
警察踹开卫生间的门后,他看到了一生都法忘记的画面。
水龙头开着,滴滴答答往浴缸里进水。水已经多到漫了出来,沿着浴缸稀稀拉拉流到地上,淌过门口那些人的鞋底。
那也不是水的颜色,是血跟水混在一起的半透明色,却并不清透,而是浑浊、黏腻,让人想吐。
沈舟然就泡在那缸血里,皮肤苍白发皱,白色上衣染成了淡粉色,是用他的血上的色。
手臂软软垂在浴缸边,脑袋歪在一边,像睡着了。
孙叔手颤了几下,险些拿不稳手机,画面一直在抖动。
“去看看人怎么样!”
沈骆洲说这句话的时候警察已经冲了上去,随后医生也赶到了,现场一片混乱,每个人的脚踩来踩去,把沈舟然的血踩得污脏发黑。
没有人听到沈骆洲的话。
可又好像有人听到了。
昏迷中的沈舟然短暂挣扎着清醒过来,头往孙叔的方向偏去,嘴唇嚅动了几下,再次失去意识。
沈骆洲有一秒钟的时间与那双黑眸对上视线,整个人忘了反应。
那个口型,分明是在喊他。
“……哥……哥。”
就是那一瞬间,让沈骆洲觉得,沈舟然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
为了这点奇怪的想法,他定了最近的一班航班飞回来,整整42个小时没有入睡,却丝毫没有睡意。
在飞机上看着太阳冲破云层时,沈骆洲心中蓦然浮起一个念头。
他的小乖,是不是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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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明几净的病房,空调开得温度正好,不冷不热。
一截手腕伸出,层层纱布一点点拆下,越到下面血就越多,浸染出一团又一团的色块,在白色纱布上格外醒目。
莹白如玉的指尖轻轻拽掉了最后一点遮挡,纱布下的伤口暴露在视野中。
黑色针线强行将皮□□合在一起,红色肌理翻起,明明是一个月之前的伤口,却有血源源不断从里面流出。
一股又一股。
沈舟然抬眸,直直看着前方,那双清冷勾人的丹凤眼中浸满了泪水,眼尾发红,苍白唇瓣一张一合:
“疼……好疼……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