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绾在谢忱面前向来是有话就说,但到了他面前,却总是顾忌着姐姐这重身份。
别的也就算了。
反正抱怨之类的话,她从来不会说。
大概是觉得他年纪太小,就算跟他说的再说,也都是无济于事,便什么也不准备说了。
谢忱忽然转身,从后面的书架上拿出了一个木匣子。
他问燕绾:“想吃什么糖,麦芽糖还是薄荷糖?”
燕重镜只是暗自神伤了那么一小会儿,再抬起头,就感觉自己跟不上燕绾和谢忱的节奏了。
他想不通为什么话题能跳跃的如此之快。
“薄荷糖?”
燕绾好奇的朝木匣子看去,“我知道薄荷,但那不是一味药材么?它也能做成糖,我都没有吃过。”
说话间,谢忱已经将木匣子递给了燕绾。
燕重镜在一旁眼巴巴的瞅着,但是没有他的份。
谢忱说:“锦官城的点心铺子做的都是老式点心,这么多年也没见他们有多少创新,顶多是换了个模具,可味道还是从前那样。”
“这薄荷糖是从京城流行起来的,味道凉丝丝的,夏天吃很是不错。”
当初谢忱从京城回来前,特地去外面街上转了好几天,给燕绾准备的礼物都塞满了整整一辆马车,薄荷糖只不过是其中最微不足道的一样。
然而路途遥远,意外频发。
他给燕绾准备的东西,一样也没能带回来。
以至于去甘露寺见她的时候,他只能临时从城中买了一份糖炒栗子。
谢忱知道燕绾心里的那点小矫情,给她准备的礼物大多是独一无二的,也正是因为如此,没能带回来的礼物,连补办一份都是非常困难的。
既然东西一样都没能带回来,那也就没有提起的必要了。
不过像薄荷糖这样能再买的东西,当然是除外的。
他跟燕绾解释着:“我从京城回来的时候,本来是给你带了一份薄荷糖的,谁知道路上装糖的匣子受了潮,里面的东西也不能再吃了。”
“这份是我后来叫人再去京城买回来的,本来能更早一些时候给你的,但前段时间我们不是在碎叶城么,所以才晚了这么些时候……”
燕绾含着糖,口齿不清的说:“我知道啦!”
“没必要解释的那么细致呀,你记得给我带东西就已经很好了,难不成我还要因为这些意外而责怪你么?”
谢忱笑了笑,没接这个话茬。
他余光瞥见旁边还眼巴巴的盯着燕绾的小少年,迟疑了一下,将书架上的那盒麦芽糖塞到他怀里了。
“要吃糖么?这里有。”
其实他和姐姐不一样的。
他并不热衷与这些甜甜腻腻的味道。
给他一根洒满孜然的羊肉串,或是撒了辣椒粉的烤鱼,都比麦芽糖要好。
燕重镜捧着盒子,正准备婉言拒绝。
然而一抬头,忽然灵光一闪,明白了谢忱话中的意思。
这是在让他不要跟姐姐抢糖吃么?
他刚才表现的就那么像是想要从姐姐手里抢糖吃?
燕重镜不由得陷入沉思之中。
谢忱如愿的看着燕重镜移开了视线,想到他打听到的那些事情,有些担心的问:“绾绾回来后,还好吗?”
燕家的那些人被封了口,很多事情连提都不敢提。
他却是能打听的一清二楚的。
并不知道谢忱打听到了什么东西,燕绾只以为他是知道了前几天发生的事情。
“说不上好,但也不算坏。”她把嘴里的薄荷糖咬得咯吱咯吱的响,“回来的那天晚上,我和我爹他们吵了一架,然后我吵赢了。”
少女笑了下,仿佛是在炫耀一般。
“我说话的时候,他们连吭都不敢吭一声,然后第二天仇叔叔就从府中搬了出去,程焕也不敢留在我家,我当时特别厉害哦!”
她点了点旁边的燕重镜:“不信的话,你可以问阿钊,我是不是很厉害!”
是哭得很厉害吗?
燕重镜不免想到她第二天双眼红肿的模样。
一时间面上的表情很是纠结。
想要附和燕绾的话,却又觉得谎话太假,他说不出口。
谢忱看的好笑。
他从木匣子里捡出一颗薄荷糖,塞到燕绾嘴里,“好了,不要总是欺负阿钊,他还小呢!”
有那么一瞬间,燕重镜是觉得自家姐姐好像和谢忱换了身份。
明明平常会这么恶劣的人,只有谢忱才对。
什么时候,姐姐也跟他一样恶劣了呢?
“他们是不该瞒着你的,你同他们吵上一架,让他们知道你的态度,也挺好。”
谢忱对整件事总结道。
谁知面前的一大一小同时露出了茫然的神色。
“瞒着我?”
燕绾用舌头将嘴里的糖顶到一边,脸颊上鼓起小小的一块,她问:“他们瞒了我什么事情吗?”
燕重镜愣了下,想到自己猜测出来的事情。
小声说:“是说我爹刚在碎叶城过了年,就一言不发的回锦官城给程焕主持婚事吗?”
他想了下,“仇叔叔只说了程焕已经成了亲,没有明说我爹是为了他回来的,但这些事情就算他不说,我……和姐姐都能猜得到的。”
应该不会有更离谱的事情了吧!
燕重镜压下心中不详的预感,默默祈祷谢忱能停下,别再说话。
只可惜临时抱佛脚,总是没效果的。
谢忱说:“不只是如此,我听他们说,程焕娶的不是旁人,正是……”
“常如意!”
燕绾都不用他说完,就直接喊出了那个名字。
如果程焕娶的是其他人,谢忱根本不会在她面前多提半句,也只有与他成亲的人非比寻常,才会让谢忱额外注意。
燕绾面上的神色有些不大好。
不仅仅是为了程焕娶了常如意,还因为她回锦官城已经有好几日,却连丁点儿消息都没有听到。
如果不是谢忱告诉了她,那她还要被瞒上多久呢?
只要想一想,就觉得很不甘心啊!
她看向燕重镜:“阿钊也没有听说这件事情吗?”
燕重镜摇了摇头。
“我不喜欢程焕,所以我院子里的人连提都不会提他,要不是那天仇叔叔在饭桌上说程焕已经成亲了,我连那个都不会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