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才最重要?
商如意顿时好像明白了什么,心中一片澄明。而不等她再去细想,沈世言又抬起头来,竭力越过栅栏看了看那唯一的一顶天窗,天光渐变,留给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于是,沈世言微笑着说道:“风雨同舟,就是指你如今和宇文家,更是和宇文晔的关系。舅父能为这个天下,也为你做的,不多。但不管将来,大事能成否,这都是你和他的一个砝码。”
砝码……
不管商如意是否知晓未来,其实对于朝中大部分的官员而言,宇文家对大业王朝的取代几乎只是时间问题,所以,谁提出这个“逊位”的关键点,至关重要。沈世言对于宇文渊和他的大业,是有再造之恩的!
他若能活,便是宇文渊的开国功臣。
他若身死,那么这个大功,会由他留下的亲眷,最直接的,也就是商如意继承,而商如意身为宇文晔的妻子,宇文渊不能不考虑这个问题。
这,就是沈世言给他们夫妻最大的砝码!
商如意立刻也清醒过来,看向他:“舅父!”
“若真有幸,大事能成,”
沈世言的眼睛更红了几分,再疲惫中,却有一种他半生都没有过的狂热的兴奋,紧盯着商如意道:“如意,你得明白自己的身份!”
一听到沈世言的这句话,商如意全身蓦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直到这个时候,她才第一次去直面这个事实。
宇文渊,是一定会走上权力的最巅峰的,也就是她在沈家第一次见到他时,那不由自主脱口而出的两个字——
高祖!
而宇文愆……不论他会经历什么,一旦他的结果如自己所预料,身为次子的宇文晔又拥有了大量的战功,和沈世言给与的砝码,那么他,极有可能成为那个最重要的继承人。
也就是,国之根本!
而自己,也将会——
这时,头顶那狭窄的天窗投下的一缕天光突然变得无比耀眼,商如意一时间被晃得几乎眼前发黑,而在那一瞬间的混乱中,她仿佛看到了一个俊美如谪仙的男子,带着一抹随性的笑意看着她,一字一字的说道:“我是真的没想到,世间竟有少夫人这样的女子,年纪轻轻,却有这样的威仪气派,足以——母,仪,天,下。”
这,真的可能吗?
那个人,曾经戏谑之语,竟然真的可能,一语成谶吗?
商如意只感到全身血液奔流,脑子里也嗡嗡作响,这过于震撼的可能一下子让她有些发懵——她原本有的,只是想要在即将到来的乱世中保全自己的家人,一个最卑微的念头罢了。
居然,会将她导向那样的结果吗?
“若大事能成,”
沈世言温和的声音此刻如同魔咒,又一次在她的耳畔真相,商如意抬起眼来看向他慈爱的眼睛,沈世言微笑着看着她:“如意,你更得明白,自己该做什么。”
商如意用力的咽了一口口水,涩然道:“舅父,我——”
就在这时,寂静的甬道内响起了一阵声音。
两个人都下意识的屏住呼吸,商如意回头一看,是大门那里出现了几道恍惚的人影,不一会儿,宇文晔和那个狱卒走了过来,那狱卒道:“时辰已到,少夫人,请回吧。”
这个时候,商如意也顾不上去看宇文晔冷峻的双眼,只急忙回头:“舅父!”
沈世言微笑着对她点点头,该说的都已经说了,哪怕真的大限将至,此刻他也有足够的信念从容赴死,那双淡定的眼睛里,已满是决绝,对着她又挥了挥手:“走吧。”
“……”
商如意说不出话来,一只手仍用力的抓着栅栏,上面的木刺甚至因为她过于用力,扎进了掌心。
身后,熟悉的温热气息笼了上来。
宇文晔走到她的身边:“走吧。”
说着,他伸手牵过她的手,又对着沈世言点头示意,便要转身离开。
而沈世言双手扶着木栅栏,直到这个时候才感到那条受伤的腿已经痛得麻木,正要慢慢的坐下,刚走出两步的商如意又用力的握了一下拳头,掌心火辣辣的刺痛让她骤然清醒过来。她停下脚步,转身对沈世言道:“舅父,舅母说了,等你这次平安回去,她要跟你合离。”
“啊?!”
原本从容淡定的沈世言一听这话如遭雷击,眼神都慌乱了起来。
而不等他说什么,商如意又接着道:“我一定会救舅父平安出去了。这两日,你好好想想怎么回去哄哄舅母,她是认真的。”
“……”
“舅父,我们先回去了。”
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留下那寂静阴冷的大牢中,一股炽热焦躁的情绪,倒是将这里原本如同死水般的气氛,盘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