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通当然不敢说是,说是就是引火烧身,摆明着找不自在,他压抑着火气,恨不得将郝风楼生吞活剥,只是一时之间找不到什么说辞。
郝风楼正色道:“没有冗员,那还裁撤什么?卫里的弟兄都指着这个差事吃饭,大家都是袍泽,平时办差的时候也是尽力,就算诸位大人不念旧情,可是为了巴结上头却不念一点旧情。郝某人说句难听的话,就是一条狗相处久了也还点情分,怎的到了这里,人连狗都不如?”
郝风楼扫视所有人一眼,振振有词地道:“趁着大家都在,那么索性就把话摊开了说吧,坐在这里的,有镇抚,有千户,谁的品级都不低,裁撤冗员当然不会裁撤到我们头上,咱们有饭吃,有衣穿,倒也无所谓,可是平素下头的弟兄就不是人吗?谁家没有父母高堂,谁家没有妻儿,多少人指着这份口粮吃饭,现在好了,有人为了自己的私念,为了自己的前程,将他们弃之如敝屐,郝某人今日来这里,这些话不吐不快,做上官的不为自己的弟兄谋好处,人家凭什么敬你畏你,又凭什么听你调遣?”
大家听了,都默不作声了。
本来郝风楼若是从不公入手,大家少不得要群起攻之。谁知郝风楼竟是直接质疑锦衣卫的裁撤冗员,若是这个时候跳出来反对,不但对自己没好处,而且少不得将来被人诟病,那些被裁撤的人不和你拼命才怪,所以千户们都不做声,因为其他千户所虽然裁撤的人少,可终究还是裁撤了,你跳出来支持裁撤,人家怎么咽得下这口气,锦衣卫亲军毕竟不是寻常卫所,能进来混饭吃的,多少都有点关系,就算不是勋贵子弟,也有不少像曾建这样燕山卫的靖难功臣,他们最大的特点就是惹得急了什么事都做得出,而且多少和遍布南京的‘北平人’有些关系,半夜烧了你宅子的胆子肯定是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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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风楼冷冷一笑,随即啪的一下,从袖子里直接甩出一张陈情来:“这份陈情,乃是郝某人所书,意思嘛,很明白,就是锦衣卫和别处不同,没有冗员,所以这裁撤冗员一事必须再三斟酌,等陛下有了明文的旨意再行定夺,大家若是认同郝某人的话,就在上头画个押,若是不认同,那也由你们,反正也不缺你们一个,因为卑下已让人到各处千户、百户所里,请卫里的兄弟联名,想必建议暂缓裁撤冗员的人多的是。”
所有人镇住了。
不要脸啊你!
谁都没有想到,郝风楼搞了如此个小动作。
一下子,这位郝千户就成了维护整个锦衣卫利益的大英雄,成为了卫所上下人眼里的大好人,为了给大家争取权益,不辞劳苦,不畏强暴。
同时也让所有锦衣卫的武官们面临到了一个选择,你若是反对,那么无论裁撤冗员与否,即便内东城千户所裁撤的冗员最多,那些被裁撤的人也绝不会找郝风楼的麻烦,恰恰相反还会满心感激,认为郝千户已经尽力。至于有人红了眼非要半路给人敲闷棍或是半夜烧屋,那也烧不到郝风楼头上,多半今日谁支持,人家的矛头就会指到谁的头上。
也就是说,皮球重新踢了回去,原本裁撤了冗员对郝风楼是坏事,因为他的千户所裁撤的人越多,到时候人一裁撤,郝风楼立即会声名狼藉,被人瞧不起。可是现在裁撤冗员对郝风楼来说反而是好事,正好助长他的声望。
“诸位……怎么说?到底是画押呢,还是不画押呢?”郝风楼脸上带着人畜无害的笑容,让人看来显得有些奸诈。
赵经历不做声了,他不敢跟着郝风楼得罪上头的人,可并不代表他会蠢到使自己成为众矢之的,郝风楼这是祸水东引,自己当然不会上这个当。
镇抚刘通憋红着脸,也晓得其中的厉害,作声不得。
至于其他人,心里倒是开始犹豫。反对,他们自然不敢,这事儿不小,有脑子的人都晓得一旦反对就会成为卫里遭人唾弃的对象。可是支持不支持呢?有人心动了,又或者确实有人不愿意裁撤冗员,终于,千户郑弘站了出来,道:“郝千户的这番苦心实在教人佩服,说得不错,弟兄们总要吃饭,裁了一人,饿死的是一家子,郑某人是个粗人,但怎么也会晓得这个道理,算我一份吧。”
郝风楼笑了,这个郑弘乃是汉王的人,铁杆的燕山中卫出身,汉王老丈人丘福从前的亲兵,这是铁杆的汉王党,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人家压根就巴结不上太子,早就断了这个心思,既然如此,还不如索性卖个好,至少能得卫中弟兄的交口称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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