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郑和生病,几日之后,郝风楼与郑和才动身。
已经扩充为五百人的火铳队自是随行。这一路抵达海防,海防这边造船如火如荼,热闹非凡。
本地县令亲自前来迎接,郝风楼对这程县令颇有好感,与他寒暄一番,程县令看了郑和一眼,才道:“侯爷,丰城侯那边倒是有一封公文送了来。”
郝风楼微笑道:“公文,什么公文?”
程县令早有预备,从袖中取出公文递给郝风楼,这果然有都督交趾事的大印,与其说是公文,不如说是一份调令,说是既奉旨命郝风楼协防,特令郝风楼调兵开赴清化附近的南定县协防,这丰城侯自称是叛军汹汹,盘踞清化,虎视交州,欲倾尽全力一战,南定乃交州屏障,海防侯所部火器凶猛,宜坐镇该城,以逸待劳,毙敌城下,则是大功一件。
郝风楼值得玩味地看着这军令,却是将目光落在程县令的身上,道:“程大人怎么看?”
郝风楼显然很有兴趣知道程县令的看法,而程县令也有一种感觉,这位侯爷似乎对自己颇为垂青。这让程县令有些动摇,其实以他的身份,本不该和郝风楼说太多推心置腹的话,也不该走得太近的,可是他仕途不好,自称有几分本事,偏偏上司不见舆薪,对他视而不见。这时,自己反倒受了一个武职的侯爷赏识。
这种矛盾的心理让程县令感觉有些别扭,最后才是扭扭捏捏地道:“丰城侯怕是别有用意。”
郝风楼面色变得沉重起来,道:“你继续说。”
程县令道:“朝廷命丰城侯督战,丰城侯坐拥数万精兵,屡屡报捷,可是贼势却是越来越大,朝廷这个时候只怕早就明白丰城侯不济事了。所以这才命大人协防,而丰城侯只怕也为此忧心重重,生怕朝廷降罪。”
“嗯……”郝风楼显然很认可程县令的说法。
程县令接着道:“因此对丰城侯来说,侯爷若是当真能剿贼,协防之后,叛军重挫,岂不是更显他无能?到时朝廷两相比对,他数万大军尚且未立寸功,反而瞒报军情。而侯爷数百人一出,则屡获大捷,那么他这玩忽职守、欺君罔上以及督战不利的罪名只怕是逃不掉了。”
郑和在一旁冷冷一笑道:“不错,陛下对丰城侯早有不满,只是临阵换将不免引人猜忌,这才隐忍罢了。”
程县令看了郑和一眼,心里笑得更苦,和姓郝的走得太近,本就成了他的污点,可毕竟还情有可原,他是封地的父母官,和封地的封臣打好关系,虽然让人觉得谄媚,可终究还是挑不出错来,现在又凑来一个太监,莫非还要栽一个勾结阉人的名声,自己岂不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只是这时候,他只能答道:“道理就是如此,所以若是侯爷协同进剿,未立寸功,那么丰城侯的脸面就会好看一些,他办不成的事,侯爷也办不成,岂不是好?可是……”程县令的目光变得深不可测起来,幽邃的眼眸掠过了一丝冷冽:“可是假若侯爷兵败了呢?若是如此,那么他这所谓督战不利的罪名也就不好说了。侯爷毕竟是名将,当年数百人平定安南,威名远播,连侯爷都兵败,他便可借口其他为自己推脱。其实督战督到这个份上,对丰城侯来说已经不是能不能立功的问题,而在于能不能自保了。”
郝风楼的眼眸眯了起来,程县令这个家伙是个乌鸦嘴,把每个人都说得极其黑暗,交趾的文武官员就没他看得顺眼的,就仿佛所有人都是黑了心的混账王八蛋。可是这家伙偏偏说得有道理,站在丰城侯的立场上来看,对方要自保还真该如此。
郝风楼莞尔笑道:“莫非他让本侯驻南定,就是要害本侯?”
程县令正色道:“自然,那南定城,下官略有耳闻,这是安南的重要城塞,当年那广南、清化等地其实并非安南疆土,早在两百年前,隶属占城等国,安南便在这南定筑城,防止南部各国进攻,所以这南定虽只是一个小县,却是一座大城,拥有城门六座,城池高耸,按理来说,驻守这里本是件好事,只要不出差错,断然不会陷落。可问题就在于侯爷的本部兵马实在太少,只有区区五百人,五百人守一处大城,五座城门,莫非每座城门只放置百人么?除此之外,侯爷手头还需要一支亲兵,用以增援各处,以下官之见,一座城门只怕只能五十人驻防,至于城中其他兵马,料来多是老弱病残,并不济事,只要贼军只攻一处,凭这区区数十人如何抵挡?丰城侯虽然督战不利,可终究是一员老将,岂会犯这样的错误。明知侯爷兵少,不让侯爷协防某处关隘,却命侯爷守南定这样的地方?侯爷,以下官愚见,这丰城侯怕是指望南定陷落,侯爷兵败,届时再上奏朝廷,以抹平自己的罪过了。”
郝风楼的眉毛一扬,假若真如程县令所说,那么这个丰城侯还真是无耻,不过他也深知这种事倒是常见,当年李景隆率南军围北平,屡战不利,后来好不容易有骁将几乎要拿下北平城,可是李景隆这厮害怕这人抢了自己的功劳,凸显自己的无能,于是并不派任何后援,而错过战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