谅山大戏院成立于五年前,那个时候,谅山的娱乐活动除了传统的青楼和酒肆之外,实在乏善可陈,只不过青楼虽好,却也不能总教人PIAO娼才是,南来北往的客商,本地的富户,还有诸多新贵,以及一些体面的人家越来越多,这些人群已经不再满足于单一的娱乐,而这个时候,戏堂也就应运而生了。
这戏堂和其他的草台班子不同,因为这里大多数人都来自于天下各处,各处的文化在此交融一起,自然而然,也就让这里的许多歌舞和戏剧变得极为多样起来,因而形成了谅山特色的戏曲。
只是这谅山戏曲,终究还是脱胎于汉人的文化,尤其是在曲艺方面,和真正的西洋曲艺大不相同。
若是两百年后的西洋曲艺,风格和特色就在于只重曲,而不重词,因此各种钢琴曲应运而生,那作曲的名家,还有弹曲的名家可谓人才辈出,很有一派文艺复兴的新气象。
而东方的戏曲,却是大不相同,这儿词牌都是万年不变,曲调几乎来去都是这些,可是观众欣赏的却是词。西洋人以曲来震撼人心,而东方人却擅长用词儿来催人泪下,自大明到现在,宋词元曲一时之间开始没落,究其原因,怕是和大明的风气分不开,朝廷抑商,又重八股,天下的人才,都网罗去做了经义文章,另一方面,城市又不如宋时那般繁华,因而词曲自然也就随之没落,而在这谅山,词曲却得到了复兴,因为市场的出现,因此聚集了不知多少风流才子,几乎隔三差五,都有新词出来,而真正的‘雅人’,自然不是来听曲的,他们最重的,也是这词儿,许多词听过之后,反复咀嚼,足以让人回味无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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谅山大戏院今儿算是高朋满座,几乎所有的达官贵人都在此列席,因为定南王殿下到了,殿下既然屈尊听戏,大家哪有不捧场的道理。
郝政呢,自是一副折节下交的做派,坐在第一排的位置,目光看着戏台上的几个小生在清唱,今儿这一首,乃是一味新晋才子作的戏,叫《望西洋》,说的是有个水手新婚,过了几日,海船要出海,新妇便峭立在那码头上,看着海船渐渐离开港湾,看着自己的丈夫踏上未知的汪洋,心里百感交集,又是期盼丈夫早些回来,又是悔恨当初不该和他耍小心性,以至于临别时,夫妻之间还伴着争吵。
这曲儿自是凄凄惨惨切切的,词儿也是极好,那扮作是新婚妻子的女人只在那清唱,伴随着悠扬曲调,声音越来越凄婉,教许多人心思沉重。
坐在这里的许多人,其实多少是知道出海之事的,那海防港不知多少货物进出,靠的都是海船,而那海上颠簸的日子,还有中途所伴随的凶险,更是人尽皆知,只是在那巨大利润之下,许多人义无反顾的走入汪洋,这些汉子,自是怀有勇气,可是他们的妻儿,却往往担惊受怕。
望西洋这词曲,便是借用如此的背景,配上那令人扼腕的词儿,一下子便调动了所有人情绪。
郝政却没有被词儿感染,并非是他铁石心肠,是因为他要思虑的东西实在太多,他操劳了半辈子,心里所思所想,早已将那些嬉戏之事隔绝在思想之外。
他来这里,不过是明确立场而已,或者说,他想给那马钰一个下马威,借此,来告诉朝廷,郝家的态度。
待一曲终毕,顿时叫好声传出,许多人站起来,翘首看着那唱曲的女子离开戏台,都显得意犹未尽。
倒是这时候,郝政一边吃着干果,一边将手轻轻做了个动作,站在一旁的一个护卫连忙快步过来,弯下了腰,耳朵凑到了郝政的嘴边。
郝政早已有了上位者的气度,说话慢条斯理:“王府那儿,有什么动静了?”
护卫道:“殿下,刚刚有人传信,说是那钦差一直在王府外头干等,非要等王爷回去才肯罢休。”
郝政莞尔一笑,不置可否,身子微微往后倾斜,舒服的靠在椅上,那护卫便撤了开去。
坐在郝政两边的,其中一个乃是刚刚抵达谅山的占城土司李静,他和郝政是至交好友,每年都会到王府来下榻几日,另一个则是谅山知府张峰,此人也是郝家举荐的官,早就和朝廷断绝了关系,一心一意,要做定南王治下的干臣。
郝政微身子斜向李静那儿,道:“这词曲,倒是合胃口吧。”
李静眉飞色舞,道:“占城那儿虽也有戏堂,可是新戏都是出自谅山,占城那儿终究是拾人牙慧,今儿听这新鲜出炉的戏,方是痛快。”
“好,那便继续听,今日陪你听个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