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命脉相连(1 / 2)

北梁盛治年间,燕安城揽尽天下繁华,琼林玉殿,彻夜笙歌。

祥瑞之地不乏奇人异事,璞灵与黎民同修共渡,流传出数靡丽诡谲的逸闻。

璞灵,珠玉修成的貌美女子。

她们拥有通晓天地之异能,与其有所感应之人命脉相连,玉髓不灭身不死。

当人心失去敬畏,罪恶在贪婪中疯狂滋长。

王公贵族为求长生不老,奴役璞灵为仆以主人自居,若有不从者夺魂噬魄永不超生。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首领初月玄女自爆灵魄,助族群遁逃至九阙虚空,璞灵传说从此湮灭于人间。

数百年后,熙熙攘攘的市井街头,化为莹尘的玄女灵魄悄然复苏……

***

这本是一个寻常的中秋夜。

燕安城街巷挂满了花灯笼,朱檐碧栋间银霜清粼,晚风轻拂,金桂满城飘香。

家家户户聚团圆,拜新月,若想给孩子讨个吉利,摸喜气那可得赶早去。

大理寺门前有一对石狮子,传说是千年灵石雕琢而成。母的胸系吉祥绣球,公的脚踩富贵宝珠,长得威风又辟邪。

“摸摸狮子头,万事不用愁,摸摸狮子背,吉祥又富贵……”

“嗷呜!”吉祥懒洋洋打个哈欠,胸前绣球花瓣妖娆绽放,氤氲散开绯霞柔光。

晶莹赤芒环绕她周身,仿佛冰雪消融云晴雾霁,又似暖煦春风化开湖面,明净光晕中显现出少女模样。

她单手托腮伏卧在狮背上,鸦青长发软缎般垂散在肩头,红绸绕过玉颈勾勒出曼妙身段,落落大方露出白皙香肩。

反正也没人瞧见。

吉祥眨了下灵动美眸,撇开视她的大叔大婶,偷偷问那群扎着冲天辫的孩童。

“喂,小孩儿,你们都看不到本座吗?”

娃娃们露出小豁牙傻笑着,把她从头摸到尾,扭头又跑去摸公狮子。

“回来,摸它没用,它就是个石疙瘩!”

没人搭理她。

在孩子们眼里,她也是个石疙瘩。

吉祥有点失落,一双柳叶眉拧成麻花,歪过头咬着唇茫然思索。

既然都是石狮子,为何她生来貌美绝伦,还拥有了感应世间的灵智?

脑海中支离破碎的记忆,依稀停留在亘古缥缈的虚空,但当她看遍市井繁华,听尽街坊趣事,却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恍若她来过这世间……

莫非,上苍点化她石头心开窍,正是襄助她修炼成人?

她不想做石头了,做人多好玩啊。

每天都能穿漂亮衣裳,逛街听曲看杂耍,吃香喝辣推牌九。街头老王家肉包子一开锅,馋得她口水都止不住。

今儿团圆夜,食肆酒楼里最是热闹。

炒田螺,板栗鸭,清蒸螃蟹糖芋头,还有那桂花甜酒,尝起来到底是什么滋味?

空气里飘来诱人的鲜甜,吉祥陶醉地仰头深嗅,滋溜小嘴舔着唇。

“好香啊,都塞我嘴里,快来……”

“嗡”,她耳尖倏然轻颤,睁圆杏眼紧盯长街深处,脊背拱成拉满弦的弯弓。

前方有危险!

吉祥漆瞳里莹光一现,百步开外的青篷驴车在她眼前不断放大。

那头黑驴瞪出眼珠子,鼻孔剧烈翕张,嘴里狂吐血沫,看样子疯得不轻。

它没命狂奔颠碎了满车瓷器,前座老汉撤身咬牙勒紧缰绳,手勒折了都没把驴子拉回来。

更危险的在后头!

南街驶来一辆华盖马车,黄梨木轱辘对称镶嵌紫铜铆,车檐四周悬挂麒麟銮铃。铃声清澈悦耳,堪比泉水潺流,珠玉落盘。

枣红马膘肥体壮,彩漆车辇贵气夺目,车夫尚未察觉到险情,笑眯眯地偷看街上漂亮姑娘。

吉祥急得跳脚,不出片刻,两辆车就将在岔路口相撞。

她纵身跃下,红绸裙摆在半空荡开,漫天火烧云点燃夜色。

啪唧,她一个倒栽葱挂在狮首上。

论试过多少次,她都离不开这尊石狮子。

吉祥盯紧正拐弯的马车,明知道车里那人听不见,还是不甘心地大叫一声“裴砚舟”!

全京城都盛行裴砚舟的传说。

未及冠高中状元,屡破疑案立奇功。

他是奸佞闻风丧胆的大理寺卿,皇帝视如己出的头号宠臣,贵女倾心爱慕的绝色公子……

可惜了,天降紫薇星即将陨落。

那辆华盖马车驶到路口,疯驴子迎头撞上枣红马,“嘭隆”两声巨响,驴车轱辘当场散架,摔碎的瓷片像箭雨飞溅。

黑驴倒地蹬几下蹄子没气了,老汉被摔得翻白眼也不知死活。

车夫回过神猛拽缰绳,堪堪稳住摇晃的车厢,不料枣红马被吓破胆,凄厉嘶鸣直奔大理寺,重如铁墩的前蹄溅飞沙石尘土。

“惊马了,惊马了……”

街上路人吓得四处逃窜,吉祥跳回狮首上,十指翻飞结法印尝试救人。

她耳畔忽传破风声。

“嗖”,马车帘幔后银光乍现,一枚雪花镖飞射而出,不偏不倚击中枣红马眼睛。马儿吃痛顿住,车夫趁势将它赶回正道。

吉祥饶有兴致地盯着帘幔,红唇微挑:“嗬,不愧是本座最得意的手下,没想到他还藏一手!”

大理寺这地盘是她罩着的,她承认裴砚舟是仅次自己的二当家。

马车有惊险停在她脚下,修长白净的男人手掀开帘幔,骨肉匀称,指节分明。

帘幔起落之间,他清朗俊颜落入众人眼中。

京城第一美男子名不虚传,诸如兰玉芳绚,神姿高彻,种种美好的词藻形容他都不为过。

就……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他脸色近乎病态的苍白,那双墨眸平静地望过来,深邃犀利如幽暗冰潭,让人处遁形。

该怎么形容呢?阴冷,凉薄,没人味儿。

“裴常来勾魂了,他看见我了,我不想死啊,呜哇……”稚童心智纯净,高兴就笑,害怕就哭,也不怕得罪朝廷大官。

“嘘,不许乱说!”孩他娘一把捂住孩子的嘴,心虚地低下头。

裴砚舟手拿青罗帕子掩唇轻咳了声,旁若人地指挥侍卫。

“封锁南长街!刺杀本官的凶手尚未逃走,查明真相之前,任何人不得离开!”

谁、谁要杀他?疯驴子?

别说吉祥纳闷,围观百姓都面面相觑。

侍卫们也有些摸不着头脑,廷尉大人临危不乱化解了惊马风波,他连一根头发丝都没少,哪里来的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