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血棺落泪(2 / 2)

裴砚舟恍然未觉明晃晃的威胁,昂首阔步直闯李府。门房看他官袍加身目露犹豫,咬咬牙还是把他拦下了。

“这位大人请留步,少爷吩咐家有丧事,今晚一概不见客。”

裴砚舟沉下脸:“凶手尚未伏法,李公子急于发丧难不成心里有鬼?”

吉祥顿觉解气,一把揪住门房的领子:“大理寺办案,谁敢阻拦廷尉大人押回去杀头!开门!”

“你就是裴廷尉?”门房盯着裴砚舟,结结巴巴地哀求,“求大人别为难小的了,实不相瞒,少奶奶阴魂不散,少爷也是怕冲撞贵客。”

裴砚舟冷嗤扯下门前招魂幡:“本官承蒙天恩正气浩然,岂会畏惧那游魂野鬼!”

门房哑口言,裴常,鬼差是也,他怕过谁啊……

围观街坊都来了精神,听闻裴常没有破不了的案子,凶手不是武状元还能是谁呢?

那门房欲哭泪:“裴大人,院门从里面锁上了,小的也打不开啊。”

这时,魏平风尘仆仆赶来,不由分说派人将李府包围。

府里那阵吵嚷遽然停歇,显然已有戒备。

裴砚舟眼前两扇乌檀门重若千钧,他下意识看一眼吉祥,见她耳根微动,脸色骤变。

“不好,那个挨千刀的要放火烧灵堂!”

凶案现场已被李家人擅自清理,寻不到有用的作案痕迹。裴砚舟唯恐齐氏尸身被烧毁,命令魏平带人来撞门。

吉祥抢先一脚踹上去,两扇院门像纸糊似的裂开了。

“大人,你快去抓凶手,别让他毁尸灭迹!”

魏平等人见识到这身蛮力,有点明白大人为何留下她了。

裴砚舟脚踩木门碎屑步入李府,墨瞳映入十余枝明亮火把,齐刷刷涌向灵堂。

“住手!不许烧!”他厉声怒吼,肃穆冷颜在火光中凛若罗刹。

“他就是冤枉齐氏的碎嘴子……”吉祥认得带头的跛子,他脱臭鞋砸她来着。

吉祥飞奔上前正要去抓人,不经意看到灵堂里流血的棺材,眼睛被那片血光刺痛。

她脑子里顷刻空白,昏迷前双手乱抓抱住裴砚舟腰身,“本座怕血,头好晕……”

“放手!”裴砚舟被她强抱寸步难行,情急之下瞥见路边的池塘,咬牙拖着她走过去,拎起池边木瓢舀水往她脸上泼去。

哗啦,兜头一瓢冷水透心凉。

吉祥放开裴砚舟,闭着眼睛吐出两棵水草,脑袋立马清醒了。

她抹把脸继续追那跛子,夺走他手里火把,掰折胳膊将人摁在地上。

“杀人心虚是吧?大人,不必审了,他就是杀妻嫁祸钟朔的真凶!”

还有一条罪名,唆使孙茂刺杀大理寺卿。

魏平派手下缴了其他人的火把,那群仆役不知所措地看向主子。

“痛死了,爹啊……”李公子鬼哭狼嚎喊他爹来救命,吉祥恨不能将他就地正法。

“狼心狗肺的家伙,你也知道痛了?齐幺娘被你杀害她不痛吗!”

“小祥子,放开他。”裴砚舟稍有疑惑地走过来,接过魏平递来的火把照了照。

吉祥蛮不服气松开手,看他和李公子大眼瞪小眼,猫抓耗子似的。

“李侍郎独子李铮,天资聪颖,十三岁中秀才。世人羡慕你前途量,可惜你堕马受伤缘仕途。”裴砚舟目光深邃,没过他脸上任何一个表情。

“此后你失意消沉,以至于性情乖僻,终日打骂奴仆扰民滋事。待你年及弱冠谈婚论嫁,门当户对的贵女皆避之不及,最后潦草娶了户部齐主事的幺女。”

吉祥小声问魏平:“户部主事是多大的官?”

“官居六品,账房先生,没多大实权。”魏平随口答道,却吃了她一记白眼:“那你也是六品,还好意思对我耀武扬威?”

魏平竖眼:“怎么扯我身上了?还记仇呐。”

吉祥没空理他,如果没记的话,李铮他爹是户部侍郎。官大一级压死人,这门亲事肯定是李家强迫来的。

“李铮,你好不要脸,要不是靠你爹连媳妇都讨不到,你却恩将仇报杀了齐幺娘!”

“关你屁事!”李铮被仆役们扶起来,怒视裴砚舟的眼神毒得像磨骨刀。

“姓裴的,你算什么东西敢擅闯李府,谁不知道你献媚圣上升的官!你爹不过是翰林院编修,给我爹提鞋都不配!老子没杀人,钟朔就是凶手,你小子等着被罢官吧!”

裴砚舟浅笑置之:“本官能否保住乌纱帽,七日后自见分晓,不劳李公子费心。”

人说鬼差勾魂,裴常笑起来夺魄。

他生来一双狐狸眼,潋滟眼波像藏着小钩子,形中勾走数芳心。

跑来大理寺偷看的贵女都夸他清雅若兰,温润如玉,不懂事的小姑娘还非他不嫁。

想想都好恐怖。

吉祥常年替她们打掩护,耳朵都磨出茧子了,当时就替傻姑娘犯愁来着。

裴砚舟一天到晚本着脸,他这人不爱笑,除非想要人命。

“裴大人来查案,不是来拼爹的。”你说你惹他干嘛,翰林院编修是他舅父,很有学问的好吧。

吉祥怕李铮被自己带偏了,赶紧引回正题,“你没杀人为何急着烧灵堂?还不是想毁灭罪证!”

李铮气到呕血:“那淫妇死不悔改,我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看她化成灰怎么祸害李家!”

难不成她扮鬼太投入,这犊子被吓破胆了?

吉祥不能承认自己耍把戏,正色道:“齐氏遇害一案,刑部和都察院已移交大理寺审理,你想自证清白的话,就老实配合裴大人查案。”

虽说她认定这犊子是凶手,但裴砚舟不认,他只认证据。

裴砚舟故意激怒李铮,惹得他暴躁如雷,再添把火说不定就招了。

不料,李铮憋着气竟然点头了:“姓裴的,你想怎么查?”

裴砚舟目视前方,沉静面容恍如云霜月华。

幸好,灵堂未见焚毁。

吉祥也跟着瞧一眼,飞快朝裴砚舟点下头,示意棺材原封未动。

裴砚舟果断拍板:“本官验尸期间,所有人不得擅入灵堂,也不得离开李府。”

随他一声令下,魏平手握腰间刀柄直奔李铮,虎目圆睁看他往哪里逃。

吏卒们训练有素围住李府仆役,看那架势天王老子来了也没用。

李铮吁口闷气,恼怒甩开搀扶他的下人:“律法?谁有权谁就是律法!虎落平阳被犬欺,没想到老子也有被冤枉的时候。”

他自嘲地笑了笑,“查啊!你有种往死里查!姓裴的,等你卷铺盖滚蛋那天,老子跟你没完!”

这犊子喝几壶啊,醉成这样。

莫说裴砚舟,吉祥都懒得理他,一行人高举火把赶往灵堂,跑猛了撞见个鬼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