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你还务必要放在心上。”
赵德清看着大大咧咧的唐宁,正起颜色道了一句。
“陛下这话何意?”
看到面前的天子变了颜色,唐宁也收起方才的玩笑之心。
“这公孙端把他爹好的不学,睚眦必报的本事倒是学了个通透,你没把他放在心上,朕却担心他对你不利。”
赵德清说罢,走了两步接着道:“朕派人去西疆暗中调查过了,公孙端在西疆胡作非为,残害过不少戎部乡民,要不是他爹还能压着,几大戎部早就民怨沸腾了。”
“竟然还有此事?”
唐宁惊讶不已。
不过想起公孙端刚进京城说出口那种草菅人命之话,一切又仿佛都是情理之中。
“不,戎部有百姓冲撞了他的车驾,他逼迫人家道歉不算,还当众虐杀了那位百姓,霸占了人家女儿,此事公孙康花了不少功夫才平息下来,朕听了调查后也是吓了一跳,本来朕还想给他机会做个太平侯爷,但是现在,哼!”
赵德清佛袖冷哼一声。
公孙端身为安西侯公孙康独子,被公孙康宠的有些跋扈他尚且可以理解。
但是如此残暴不仁,已然触犯到他的逆鳞。
“安西侯确实溺爱的有些过分了。”
“岂止是过分,若不是朕派人去调查了,恐怕都不知道公孙端敢如此肆意妄为,公孙康这个当爹的,哪里还有半分朝廷安西侯的样子!”
“陛下息怒。”
唐宁赶忙劝起气得不轻的大夏天子。
“放心吧,朕虽然生气,但还没气糊涂,他在戎部威望甚高,朕不好动他,可他今年也六十有七了,看他还能蹦跶几年,朕还会派安抚使,以协助为由逐步替代他的职责。”
赵德清缓了缓心情:“所以朕才提醒你,公孙端此次被伤了自尊,做出过激之事也不可能,防人之心不可,你现在也不缺钱,你爹手下的旧部,总有几个机灵的,定远侯府人本就不多,再多招几十个也妨。”
“谢陛下提醒,唐宁明白了。”
唐宁行礼道谢。
这算是得到陛下亲口许可扩充府中护卫了,疑是件好事。
“明白了就好,方才朕不敢当着她们面说,就是怕长宁她们担心,现在话说完了,随朕一起过去,昭宁还说想再听你赋诗几首呢,朕也想听听。”
赵德清换了副轻松的模样,再度对唐宁说道。
“陛下,饶了我吧,若不是公孙端相逼,我哪里能做出诗来。”
唐宁赶忙讨饶,抄的太多,也是有负疚感的。
“没人逼你就作不出来,要不朕下道旨意?”
赵德清斜眼瞅着唐宁,一副朕才不会信你鬼话的模样。
“不用……”
“放心吧,朕又没说让你今天就作出来。”
“多谢陛下。”
就在唐宁苦思冥想着还要抄哪首诗的时候。
一首‘男儿何不带吴钩’已经随着国子监的放课,已然传遍京师高官府邸。
第八十八章
平南侯府。
大夏平南侯、兵部尚书周通正在演武场耍着长枪。
“爹,你是对的,唐宁果然不是一个憨子莽夫。”
一名身穿白色士子服饰,年约十七八岁的少年走到演武场边,对着演武场中的周通喊道。
“哦?儿啊,今天你是怎么了?”
周通停下手中的长枪,惊奇不已望着褪下士子长衫走向演武场的二子周子墨。
“男儿何不带吴钩!”
周子墨念到第一句,走到演武场上,抽出一把长戈。
长戈。
最早兴起于江南吴郡,乃是矛的变种,在长矛一侧,加了一段横刃。
使矛不仅可以直刺,而在未刺中的情况下,还可以转动矛杆往回拖拽,以横刃攻击敌人,尤其在遇到敌方骑兵时,形成阵列的长戈阵士卒,上刺敌军,下割马腿,往不利。
故此长戈又叫吴钩。
“壮志凌云赴边州,封狼居胥关山外,饮马笑谈万户侯。”
周子墨每念一句,便刺出一枪。
尽管动作有些生疏,可眼中决心不减。
“好!好诗!吾儿竟有此等志气,为父来陪吾儿练枪!”
周通连声赞叹,抄起手边长枪抖了枪花儿,大笑着看向二子。
“确实是好诗!可惜不是孩儿所做,父亲,看枪!”
周子墨挺戈直刺,周通轻轻扭身,手中长枪横摆。
“叮——”
长戈被嗑飞在两丈余外。
周通正欲说话,却见二子一声不吭,飞快过去捡起长戈向他刺来。
直到长戈被接连嗑飞数次,周子墨筋疲力尽再也拿不动枪来,才对父亲摆摆手,走到一旁歇息。
“儿啊,你说此诗并非你所做,难道是唐宁做的?”
周通将长矛插在地上,走过去问道。
“确实是唐宁所做,今日他去国子监授课,孩儿推脱有课未去,听国子监同窗传颂的,处此诗之外,还做了两首咏柳诗,国子学博士说,皆是佳作,但孩儿就记住了这一首。”
周子墨坐在地上,用衣袖胡乱擦拭着脸上的汗水。
“一堂课做了三首诗?哈哈,爹早和你说过,唐炳春养出来的儿子,不会那么简单,让你和他亲近亲近,你总说你是士子,嫌弃他是莽夫一个,现在明白了吧?”
周通抚须而笑,坐在了二子身旁说道。
今日之前,他知道自己这位次子今日绝不可能用衣袖擦脸。
他给长子起名长武,二子起名子墨,初衷是两个儿子一文一武,相得益彰。
但是他万万没想过,他的两个儿子会如此人如其名。
长子长武人早已在边疆,二子子墨自十二岁之后,再未碰过兵戈,一心只读圣贤书。
时隔五年,次子终于又拿起了兵器,让他这个大夏一等武侯老爹心中还是颇为宽慰的。
“是,父亲,你给孩儿起名子墨,就是想让孩儿做一个文臣,孩儿总以为文武应该泾渭分明,所以才放弃了武艺,专心习文,只是今日遇到唐宁后,孩儿才发现自己的彻底。”
周子墨低下头,沉思不语。
他自认以他现在的学问,连做出两首像样的咏柳诗都难,更别说像这般脍炙人口的佳句。
“儿啊,对大部分人而言,所谓文武泾渭分明只是因为人力有穷时,难以做到文武双全,世间总有少数天才可以做到,比如五国时期魏国大将军鲁公瑾,书中有记载吧?”
周通热心给儿子举起例子来。
“父亲,鲁大将军可是几乎以一人之力扛起魏国,您拿唐宁和鲁大将军相比?”
周子墨撇嘴看着老爹。
五国时期魏国大将军鲁亮鲁公瑾,已经近乎是武可称圣、智多近妖的传奇人物,若不是史书有记载,差点都不在凡人之列了。
他就算再佩服唐宁,可也没觉得他能到鲁公瑾的地步。
“为何不能?两日炼出百炼钢,一日做出曲辕犁,利国当代,利民千秋,武艺在你等二代中属于顶尖,文能做出此等流传万古的诗来,而龄不过弱冠之年,他又何时像个凡人了?”
周通反问起儿子,他当然知道儿子指的是什么。
周子墨楞了半晌,才呆呆看向老爹道:“爹,您这么一说,唐宁好像还真不是正常人……”
“世上哪个天才是正常人?百年难遇才对。”
周通感慨一句道:“儿啊,你也须纠结此事,你愿意学文就好好学文,和那种天才比,你怕是连饭都吃不好。”
“爹,儿子决定了,不弃文,也再把武捡起来,比不上唐宁,咱跟着他学总可以,明日我就去定远侯府,拜唐宁为兄。”
“儿啊,其实你没必要这样强迫自己的。”
“不,爹,我不是强迫自己。”
周子墨眼中精芒闪烁,徐徐道来:“您的平南侯是大哥的,儿子要跟着唐宁,饮马居胥,亲手挣出一个侯位来!”
……
富阳侯府内。
“公主,公主,唐小侯爷今日在国子监一堂课作了三首诗,整个国子监都轰动了,好多学子当场就要退学从军,被周祭酒给压下来了。”
桃红一路小跑到太平公主赵明珠的桌案前禀报,两只眼睛都弯成了月牙儿。
“竟有此事?!”
赵明珠放下正在验算的书册,抬头望向跑来的桃红:“唐宁还有这等本事,以前为何从未听他说过?”
“是啊,若不是国子监都传遍了,谁又能想到唐小侯爷一个武将之子还有吟诗的本事呢,还是三首绝佳诗作。”
桃红凑在了书案前,眉眼含笑。
“你可抄录下来了,快拿来给本宫看看。”
“没有,婢子还没抄呢……”
“没抄?你都调查这么清楚了,还能没抄录下来,快,给本宫拿出来!”
赵明珠睨着桃红,伸出了左手。
“果然还是瞒不过公主您。”
桃红笑盈盈伸手入袖,取出三张细长的纸卷。
赵明珠一把夺了过去,一一打开细念赞道:“果然是佳作,咏物细腻如水,咏志豪气云天。”
“是哩是哩,这要是传到教坊司这种烟花柳巷之地,不知多少姑娘意乱情迷。”
桃红接过话茬儿娇笑而道。
“很好,明日本宫就把你送去教坊司,先让你意乱情迷。”
“啊?公主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