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隔壁的天涯沦落人是夏武睿，他看到凤芷容似乎很开心，小短手大幅度地挥动着，笑意在水汽中迷蒙仙灵，“娘亲，旻旻说来这里就可以看到你，是真的耶。”

凤芷容霎时后悔自己教育首则——他必须先学会当一个孩子。

夏武睿乐呵呵地沿着木板裂开的缝隙攀爬，凤芷容觉得和东方某人气氛甚是尴尬，便盯着夏武睿爬动，也不挪开双眼，但那眼中似乎又没有神色。

夏小爷觉得她在看他，便很是卖力，并且坚持爬两步笑一个的原则，尽管如此，他居然一下子就爬到了另一边的池中，还来不及表达自己的绝顶聪明和身手矫健，只听得扑通一声水响，夏小爷蓦然惊醒，在悠悠下沉时，脑海中飘过迟来的后悔——为什么池水比他刚刚泡的深许多…咕噜咕噜

她又被落水声吓了一跳，回过神，一伸手就把乐呵呵的夏小爷从水里捞了出来，对上他大眼眨眨，欲哭不哭的萌脸，依旧脸色如霜，声音如冰，“这件事情告诉你——冲动是魔鬼。”

夏小爷睁着大大的水眸，知开口，“魔鬼是什么？”

一旁的东方旻似乎还嫌不够闹腾，凤眸轻眨，蝶翼般蒹长睫毛上落有珍珠般水滴，宛唇一笑，“是啊，魔鬼是什么？”

…

难得能够睡觉，不知是不是因为温池水的关系，身体特别地舒畅，她一沾床就彻底睡了。当然，夏武睿也是。

彻底忘记了在回来的路上一问再问三问为何池水会变黑，东方旻一答“此乃相思水…”，二答“此乃鸳鸯水…”，三答“若夫妻共同浸泡之，则…”

凤芷容自是知道某人的狗嘴吐不出象牙，看似慵懒闲散随意至极，却知他内心孤傲，若不想说，必不会说。

结果迷迷糊糊地就…睡了。

会城街道处挤满了人，洪涝之后许多东西都被大水冲走浸湿发潮，衣服不至于褴褛，但总飘荡着若有似的霉味。街道不长，人却很多，拿着手中的米袋，等待着官府派发朝堂救济米粮。

“哎，听说昨夜起了一场大火，红透半边天。我听驿站的侍从说，烧的可是粮仓，今日这米，不知能不能发呢…唉。”有人颤颤悠悠，一手拄着拐杖，一手紧紧拽着米袋，唉声叹气道。

昨夜大火？似乎隐隐有些印象，但一旁的大妈眉眼明朗，奇怪地问，“你说的这火，好像有又好像没有。那驿站离咱们住的地方这么远，至多不过是看到一些，谁又知道是不是火呢？”

“此话也是，也是道理。”那人点点头，拐杖随着点头轻点地面，想了想，又皱眉开口，“您说驿站如此远，咱们都能够看到那火光冲天，那这火…”

“哎哎，当老夫未曾说过罢…不过是一个糟老头子，眼神哪能看得如此清晰，稍稍看到红光罢了。必大碍，必大碍…”

一粒石，千层浪。

这视力，这距离，竟能够看到红光。众人心中开始有些紧张和慌乱，他们以及家里边的人，可都是等着这些米救命用的，如若真的有了什么损伤，那他们要怎么活啊？

队伍前端，正是施米点。

一般施米为了广博名声，都是由面善的家丁或者婢女施米的，可是今日却…

施米点处有两张桌子，桌边周围站着十人，两侧排开，十人都是黑衣裹身，站姿挺立，腰间露出银白剑柄，在墨色中突兀又特别，十人丝毫表情，嘴唇紧抿，双目微张，目光森然，站姿肃然，周身散发着严寒气息，生人勿近。

那黑衣人后边有一间屋子，门半掩，风吹过之间，似乎看到墨色长纱飘动，定睛一看，又好似什么都没有。

原本有些吵闹的民众，因这肃杀森然之气，不敢再多做议论，还是安心地侯着。

从晨曦初露，到日上中天，百姓开始有些蠢蠢欲动，却依旧隐忍着，生怕与那十人起冲突，被杀了都处申冤。大家在权贵手下活过许久，内心不免有些麻木，对于自己，或者他人的性命，枪打出头鸟，而谁都很聪明，谁都不想去当那第一人。

只是心中忍不住升起不安和疑惑，为何这么久，米还是没有来。

日暮时分。

终于有人按捺不住，人群有不少人气馁和松动，此间有人穿越人群间隙朝着施米点冲去，正是那手持拐杖的老伯，他愤然将手中米袋砸向最前面的黑衣人，大喊：“我们的米是不是被你们给吞了？！为何迟迟不来？！”

黑衣人不动声色，眼神动也未动，并不将闹事之人放在眼中。

身后众人集体倒吸一口气，心中皆是一怔，看向那人，他有些沧桑的脸上满是愤然，行动之间略有瘸拐，但不能阻止他的动作，他慢慢一步步走向为首的黑衣人，举起拐杖，眼看就要打下去。

施米点后的屋子，木门忽然打开，吱呀一声，像是开出了另一片天地。

一人缓缓走出，一袭水色长袍，明许素色单一，却演绎出千万重风华，那人脸上神色淡淡，眸光仿若滤过寒冰之水，他淡淡开口，声音冰冷如穿破地狱而来，“杀。”

单此一字，却似乎听到千军万马奔腾而来的澎湃。

一个字，简单干净，出声利落果断。

黑衣人忽然动了，腰间银刀光芒一闪，拄拐杖之人手还未落下，头颅便已经滚落，至死未瞑目。

这般果敢，这般狠戾，让上万的百姓都惊愣得半晌说不出一句话，不少人开始慢慢后退。尽管知道没有米他们会饿死，但是眼前这一幕实在太过于震撼，脑袋都没有思考过来是怎么回事，身体已经开始往后抬脚，恐慌到急于离开。

“那人是监国公！我见过他！为何要杀…”人群中有人眼尖，与人流逆行而来，指着正中间的水色伊人，大声喊着。

“扑哧”一声，又是一条生命的终结。黑衣人只有十个，出手快狠绝，一人出手后瞬间归队，阵型固若金汤，单单是这训练有素的十人，便可抵百人军队。

人群更是寂静声，似乎在这一刻连呼吸都不敢加重，只怕由于呼吸声过重都显得太响亮，一个呼吸未完，就莫名离开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