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芷容摇摇头，“应该不久，我看墨迹极新，我记得红砚教过我，除了圣旨，天底下所有的墨迹每一天都会有变化，越变颜色越脱离黑色，我看着估摸了一下，我看到的时候…应该是第二天。”

“如今是第三天。”东方旻顺其自然地接过她的话，轻轻蹙眉，“时间有些紧，这几日内不是歌家有大动作就是他们的主子会有大动作，论是哪一个，对我们都是有利的。不过…歌思铭既然已经知道了他们之间互通的密信被你看过，指不定已经通知了对方。”

他话好似说完了，又好似没有说完，唇角含着浅浅的笑意，似天边最柔软的一道风，吹拂薄云，使得薄云在碧色苍穹下舞出一支又一支体态曼妙的舞蹈，隐隐动人。

凤芷容见他半晌没说话，边吃着葡萄，边开口：“其实不管那首诗有没有被发现，歌思铭都起疑了，单单看他烧了我的屋子就知道了，估计他原本只是想警告我，看看我有没有什么本事，如果真能在大火中逃了，那么他必定起疑，一定会调查混进他家的目的是什么？如果没逃，估计他也会派人来救，因为他不知道我是谁，不敢轻易得罪我。可谁知我弄丢了那首诗，被他捡到，他估计才起了杀心，否则他好端端的杀我作甚？”

东方旻盯着她看似随意，却句句切中要害的话语，目露赞赏，轻轻点头，“芷容说得极是。”

凤芷容瞥了他一眼，见他目光坦诚，倒也没有取笑之意，也懒得管他。

她不亦乐乎地嚼着葡萄，继续开口：“而想要查这幕后黑手，从一处下手即可。”

东方旻学着她的样子，慵懒倚靠在椅上，凤眸轻抬，似观望着尽苍穹，如洗天色，接了一句，“嗯，引蛇出洞。”

凤芷容挑挑眉，觉得古代人智商太高她有点受打击，咯哒咯哒，咬葡萄咬得更加用力，像是要把剥了葡萄皮的人的智商狠狠咬掉。

两人皆有默契，你吃你的，我看我的，沉默流淌，却尴尬。

司空竹走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幅画面。

阁楼突出的廊处，坐着一男一女，女子手脚手上，缠绕着厚厚纱布，脸上却毫受伤的哀怨或病态，一脸的干净纯粹，笑意盎然，有一颗没一颗的吃着葡萄，碍于脸上伤疤，吃葡萄的样子也极为滑稽，她却双眸认真，毫所觉的模样；手边摆着一张木桌，有精细的刻纹，攀沿在桌边柱上，极其奢华好看；桌分两端，另一端，坐着一名男子，他慵懒靠着椅背，两人姿势几乎一模一样，只是男子的气派终究是更神秘一些，看似懒散，其实处处不出。

两人，明明没有人说话，沉默得就像是人存在，却莫名的默契和匹配。

司空竹一霎而过的静立，然后才缓缓抬步往前走，将手中的参汤放在桌上，对有些诧异抬首的凤芷容微微一笑，“昨夜许诺了芷容，要将参汤送来，今日一早便起来准备了，为了火候，晚了些，你试试看合不合适。”

司空竹一边说，一边掀开紫砂盖，浓郁香气霎时散播开来，弥漫整个阁楼。

凤芷容深深吸了一口气，由衷感慨，“真香。”

司空竹轻轻一笑，随手也拉了张椅子坐下，正巧坐在两人中间，递过食盒中干净的汤匙，声线如婉转低流的小溪，生生清澈柔和，“小试手艺，许久未熬汤了，终究有些生疏，你试试，看合不合胃口。”

凤芷容大大地扯出一个笑容，伸手接过，这可是司空竹亲自为她煲的汤，含金量那是倍儿的涨，勺了一勺，张嘴就要喝。

一旁的东方旻，自从司空竹出现后，似乎一直被冷落，他好似也不在乎，望望天，偶尔回头看他们两眼，唇角含笑，眸光深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是两个人都是定力极大的，司空竹是不在乎，凤芷容是见惯了。

却在此时，他探出手，压在凤芷容握着勺子的手上，不过轻轻一压，因为凤芷容手上原就带着伤，勺子眼看就要扑通一声掉到热汤里，东方旻眼疾手快地接了，又勺了一勺，放到嘴边吹了吹，才含笑地给她，缓缓道：“小心烫。”

凤芷容瞬间鸡皮疙瘩掉满地，厌恶地看了一眼被某人含着唾沫吹过的汤面，香气依旧，却觉得嫌恶，她霎时内心的小人捶胸顿足，呜呼哀哉，果然，就知道这家伙不会那么安生，不出手则已，一出手惊人啊…

她摆摆手，没有要挑战他吹过的汤面的意向，“我不喝了，你喝吧…”想着此人恁小气，不就是一碗参鸡汤么？非要贪了那小便宜。

东方旻忽地就露出明媚笑意，薄唇微启，优雅至极地将那一匙汤喝下，凤眸流转，光华溢彩，“司空公子的厨艺，果然上乘。”

司空竹盯着他手中的汤匙，神色不变，眸光闪了闪，颔首道：“承蒙监国公谬赞。”食盒一开，他又取出一个干净的汤匙，这一次，他倒没有将汤匙递给凤芷容，而是又取了个小碗，将参汤舀出一小碗，推到凤芷容面前，唇边依旧是春风和煦的笑意，“小心烫。”

两个男人的战场，一个女人的炮灰——这是凤芷容目前自己解读此刻的状态。

鸡汤很香，有一股浓郁的补味。眼前的白瓷碗中摆荡着浅褐色的汤汁，油层清浅，已经被司空竹拂去，一看就知道它并不油腻。她对司空竹一笑，低头勺起温度适中的汤，置入唇中，一股香甜之味瞬间铺散而来，如甘甜泉水缓缓流过，又似馥郁浓香包裹味蕾，她不由称赞：“没想到司空不仅泡茶的手艺好，这熬汤的手艺竟也不赖。”

“芷容喜欢就好。”见她喝得开心，司空竹原先若有似的阴霾一扫而光，如浅滩之上一道迹，浪起而过，不再留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