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廷道:“别说他不会同意。即便他愿意了,陛下也不会答应。”
“怎么就不会同意了,咱们三娘要品貌有品貌,要才华有才华,比起那些世家女也不差什么!他陌惊弦要是连三娘都看不上,难道还要看上仙女不成?”
李廷被她的胡搅蛮缠给逗笑了:“行,他看上了咱们三娘,然后呢?陛下能答应吗?陛下不答应,他能娶吗?”
王氏恼道:“陛下为什么不答应?”
李廷没有直接回答她,只道:“总之,你也别想了。还是给三娘另外物色一个吧。三娘年纪也不小了,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王氏气道:“要物色郎君去物色,妾身才不去!物色好了,三娘不嫁,不是平白得罪人嘛!”
李廷一想到李荐心那个性子,还真有可能会自刎在洞房里,不由也头疼:“她不嫁人,咱们养她一辈子是没关系。但是世人难免会用异样的目光看她,对她指指点点,你要让咱们三娘过这样的日子吗?”
他们夫妻在的时候,还能护着她。
一旦他们不在了,这个家由长兄长嫂当家,还能不能像他们这样爱护她?
李廷劝道:“三娘如今只是魔怔了,等她慢慢好起来,自然就会放下的。”
李荐心默默退了出去。
她心想,她确实是魔怔了,但是这个魔怔,好不了了。
丫鬟看着她从里屋退了出来,疑惑地叫了她一声:“小姐?”
李荐心回过神来,淡淡道:“母亲现在忙着,我晚些时候再来给她请安。”
“那小姐,要回去休息一会儿吗?”
“嗯。”
李荐心回到自己房间,遣散了一屋子的丫鬟,关上房门,从床头暗柜里取出来一个小匣子。
匣子里装着厚厚的一沓纸。
每张纸上都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
但那些字都是前言不搭后语,似乎是她随手写上的一样。
只有她自己看得懂。
她取出那沓纸,一张一张,专注地看着。
看完,她从中抽出几张,放到一边,将其他的都重新放进匣子里,落了锁,再藏进床头暗柜里。
然后,她拿着那几张被挑出来的纸,走到书案前坐下,提笔,将上面的密文翻译出来,誊写在另外一张纸上。
她一笔一笔写道:十二月娴妃寿辰,福宁郡主溺亡于太液池中。
正月初一,镇国公赶赴西北。
正月十五,陌乡君当街遇刺,诚王舍命相救。
二月初三,英国公赶赴西北。
二月春闱后,陛下病重,召三公同理朝政。
三月上司节,司天监监正上书,求请陛下登坛乞雨,陛下病重不能成行,周王代天子乞雨。
三月初六,小雨。陛下大喜,召三公六部,商议册封周王为太子之事。
写完,她提笔将“正月初一,镇国公赶赴西北”这一行字用墨抹去。
她抬头看了看挂在墙上的历表,三月初六这一日已经被画上了一个圆圈。
今日正是三月初六。
她有些迷茫:怎么都不对呢?
数月前,她在府里第一次见到那个袁先生,当夜便开始发烧。
退烧之后,她的脑海里便多了许多奇怪的画面。
她仿佛未卜先知一般,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一开始她还很新奇,觉得这是上天眷顾,让她能够提前知晓未发生的事情,防患于未然。
直到她未卜先知的范围逐渐扩大,扩大到了李府外面,接触到镇国公府和皇宫。
她看到的越来越多,画面转换也越来越快,快到她看得头晕恶心都看不清楚的地步。
她有些慌,想到了将画面记录下来的办法。
她给自己编了一套密文,保证自己记录的东西不会被泄露出去。
她强忍着眩晕,尽可能多的将那些内容都记下来。
哪怕很多画面没头没尾,只是一个片段,或者惊鸿一瞥的某个瞬间。
然后有一天,她再也看不到任何画面了。
她陷入了巨大的恐慌当中。
因为她最后看见的那个画面,非常清楚,非常可怕。
她看见了那个本该死去的,哪怕没有死去,下场也将凄惨无比的女子。
一身玄衣,踩着黏腻的血液,一步一步走近。
她咧着嘴,无声地笑。
手中滴血的长枪在空中挽了一个优美的弧度,一滴鲜血被甩在她唇边,她伸出舌头,轻轻舔舐。
粉嫩的舌头,勾起那抹鲜红,隐没在她口中。
她眉眼一弯,天地瞬间倒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