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哪里会说什么“你困了就先休息,时辰到了我唤你”这样的话。
他一般会说:“想睡就睡,管什么守岁。”
陌微凉目光沉沉地看着还半蹲在自己脚边的有月。
小丫头努力挤出一张笑脸来:“属下也觉得主子爷说的有道理。主子大病初愈,熬夜确实有些为难,不然早早歇息一番,等主子爷回来再叫您,岂不是刚好?”
她不确定这丫头究竟在打什么主意,就顺着她说:“可以是可以,但是这天色太早了,并没有什么睡意。”
有月道:“没有睡意怕什么,属下这里有乔大夫配的安神香,是用上好的西宛安神花调制的,凝神静气有奇效。属下给您点上一支,保证您睡得又香又甜!醒来也不会头疼心闷。”
陌微凉因上辈子吃过这些个线香、熏香的苦头,在这上面狠狠栽过跟头,自醒来后就一直不愿意用香,加上孝期也不能碰这些玩意儿,她就很舒爽。
虽然她相信有月不会害她,不至于在香里动什么手脚,但是她谨慎惯了。
便拒绝:“我闻着这些烟气儿难受,安神香就不点了,夜里小憩一下便是。”
有月要的就是她口头答应此事,并非是要她真的去睡觉:“主子不喜欢便不点了。那属下去回禀卫管事的一声?”
陌微凉就看着她能作出什么幺来:“去吧。”
有月于是又跑去了外院。
卫十一一见她来,便知道这事儿成了,高兴得脸上开了花:“行啊有月丫头,有两下子!”
有月哼哼:“别忘了你答应的事儿!”
“忘不了忘不了!”卫十一推了她一把,“主子就在书房里,你快点儿去!再玩了,主子就要动身去参加赐宴了。”
有月往前走了两步,回头看他:“我怎么觉得有点儿怪怪的?”
卫十一满脸的疑惑:“哪里怪了?”
有月也说不上来,觉得自己可能是想多了。
卫十一看着她敲开了书房的门,转过身去松了一口气:哎呀,他虽然不是戏子,但是这点子表演功夫也难不倒他嘛。
卫十五看不过去了:“你总诓她出头,不怕终有一日她反应过来要杀你灭口吗?”
卫十一抬眼望天:“我诓她了吗?难道不是她自己要为主子的事情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吗?”
卫十五:“……你说是就是吧。”
书房里,陌惊弦拿着一本兵法看得出神,见到有月进来,也不分给她一个眼风,只淡淡地问:“你不在别夏斋伺候,跑过来干什么?”
有月低着头,一双眼睛盯着自己的鞋尖:“回主子爷的话。主子让属下来给您传个话。”
“嗯。”
有月也不敢抬头,生怕被他看出点异样来:“主子说,今夜守岁,怕长夜难熬,想要先行休憩一会儿。主子爷如果从宫里回来了,再去叫醒她。”
回应她的是一片沉默。
有月心里倍感煎熬,这种两头诓骗的伎俩是她看了十数本坊间大热的话本子,才学来的,这第一次用,也不晓得到底管用不管用。
加之陌惊弦的性子其实有些别扭,吃不吃这一套她也不是很清楚。
要是被他发现了,她不禁为自己的小命感到一阵惊心动魄。
就在她快要熬不住的时候,陌惊弦迟疑的声音挽救了她:“她说……要我去叫醒她?”
有月差点热泪盈眶:“呃,主子是这样说的。”
他握紧了手中的书简,不再迟疑:“知道了。”
三个字,硬生生带着一股子破釜沉舟、热血搏杀的决然。
有月可再也待不住了:“那……属下就先退下了?”
“退下吧。”
有月胆战心惊地退了出去,正欲贴心地为他重新关上书房的门,却从门缝间瞧见他神色淡定地将手中竹制的书简轻轻放到案桌上。
然后,那一卷竹简,就散落了一片……
有月:啊,主子爷的内力已经达到崩断竹简的线,而不伤及这些竹片一丝一毫的地步了吗,可真厉(吓)害(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