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其中一份的点为起点，连接上直角，形成一个锐角区域。

许珩将木棍插回直角的起点，指着这块锐角区域，向兽人介绍道：“当影子从这儿走到这儿时，就是半个小时。”

兽人惊奇地看着这一幕。

这几个步骤对于现代人来说，十分简单。对于兽人来说，却挺难。许珩早就猜到了兽人们会听不明白，他索性将木棍递给兽人，让他自己在地上照着画。

反正第一个人，他已经治疗完了。

当许珩站起身时，才发现四周居然没有半点嘈杂的声响。

周遭的兽人全都直勾勾地盯着他，眼里充满了一种被知识震撼到的光芒。

在人群前方，还有几位一看就是祭司的雌性。她们聚集在美人祭司身旁，对许珩露出了特别和善的微笑。

许珩愣了两秒，索性高声道：“下面请看下个病例。”

·

十二名兽人，虽然从症状可以归为两个大类，但治疗手段却是各有不同。

许珩给予每个兽人施展的按摩方法也不同。他发现兽人们对治疗手法非常感兴趣后，索性让患者坐到了空地中央，一边用适合患者本身的手法按摩，一边给围着的兽人们讲述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许珩讲得还算细致，以至于本打算大半天搞定的治疗，他愣是讲到了下午三四点。

原本围着的兽人也从几百人，变成了上千人。

好在兽人们耳力惊人，还视力出众，要不然许珩都不知道那些隔着二三十米围观的兽人，到底能看出什么乐趣。

长时间站立和用力，让许珩脑袋昏昏沉沉的，身体更是透支得厉害。治疗结束后，有祭司或兽人来咨询，他都提不起劲儿作答，只能摆手示意他们晚上再说。

众人见他确实累了，也没有再打搅他，只四散到附近去，互相揉按着许珩讲解的穴位，看看到底会有什么效果。

·

“你辛苦了。”豹豹乖巧地趴过来，将许珩圈在自己怀里。他怜惜地看着自己疲惫的爱人，忍不住伸出舌头来舔着许珩裸露在外的肌肤，试图给予大猫式的安抚。

许珩累得手指都懒得动。他已经好久没有这么长时间的给人按过摩了，再加上生病和这段时间不健康的饮食，让他只想躺在豹豹怀里睡过去。

忽然，一种带着奇怪韵律的声音从湖面传来，经过四周类似回音壁似的悬崖扩大，听起来格外高亢。

许珩好奇地从豹豹身上探出头去，看向太阳映照下，闪烁着银鳞般光辉的湖面。

他看到了好几只鲸鱼的脊背，在水中游弋。

是鲸鱼的声音吗？

如此带有韵律感且高亢的声音，难道是座头鲸？

许珩曾经看过一篇报道，说座头鲸是海里的歌唱家。在交配期来临时，雄性座头鲸会发出类似唱歌的声音，让雌性锁定自己所在的位置，从而让两条鲸鱼能汇聚在一起，完成交配和繁殖。

许珩是第一次听到这种声音。他猜测应该是圣兽湖畔忽然来了很多雌性，让这些鲸鱼们产生了强烈的求偶欲望吧。

啊，大自然真是神奇啊！

许珩感慨着这句话，正要缩回脑袋，继续休息时，一条极其粗大的红色触手猛地从水面窜了出来。

这一幕让周遭的兽人尖叫出声。

“是百目巨章！”

“神啊，它怎么这么大？！”

……

许珩看着那条几乎是竖立在自己跟前的，跟两人合围大树一般粗的触手，心里一时间生出的，只有恐惧。他不仅怕蛇，还讨厌章鱼这种滑溜溜的、可以互相卷曲的生物。

不过面前这条章鱼腿的颜色，跟熟了似的，看得许珩莫名想吃章鱼小丸子了。

“美味”的章鱼腿慢慢放了下来，一只黑白配色的小东西在某个吸盘里，一动不动地看着这边。

“是你。”许珩认出了小虎鲸，他只是没想到小虎鲸会来找自己。

昨天不是都解释清楚了吗？

“有什么事吗？”许珩不动声色地瞄了眼豹豹。虽然他跟小虎鲸没有情感纠葛，但他莫名有些心虚。倒不是怕小虎鲸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而是怕豹豹会选择不讲道理。

毕竟是猫嘛，不讲理一点也是情有可原的。

怎么能要求小猫咪情绪一直很稳定呢？

被许珩问话后，小虎鲸没有立刻回话，但他身后的湖面上，另一只触手把一个浑身裹满黑藻的人，从水里拽出来了。

“轻、轻点啊！我浑身还疼着呢。”裹满黑藻的海族，一开口就是许珩感觉很耳熟的声音。

“托老……”不对，许珩慌忙改口道，“座头鲸一族的客人？”

“确实是我。”托老师站起身来，扒开了自己脸上的黑藻，露出的淤青倒是比前天好多了。

看来这段时间，他脸上没添新伤。

不知怎的，许珩忍不住用欣慰的眼神看了眼小虎鲸。毕竟是自己认识的孩子，虽然有点不讲道理，但总不能一直不讲道理。

“上次没留下姓名，这次我再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春雨，是一只座头鲸。”托老师格外自来熟地夸道，“你好厉害啊！我从水里都看见了。你居然还能治疗骨伤，真是太能干了！”

接着，他没有任何前兆的话锋一转，高声道：“不怪我们海中的太阳，海王最亲爱的儿子，伟大又强悍的凌沧小王子会如此中意你！”

说罢，座头鲸朝着小虎鲸看了一眼，类似鲸鱼的低沉声音从他口中发出。

是兽语。

如果许珩没有看，小虎鲸应该在听到这个声音后，朝着座头鲸挤了挤眼。虽然小虎鲸没有眼皮，只有本世界虎鲸特有的一层透明薄膜，但许珩还是从他努力挤动眼部肌肉的动作，看出来了这小子是在挤眼。

所以，他俩到底想干什么？

许珩直觉到了一丝不妙。

他的视线中也出现了好几只座头鲸，朝着这边靠过来。鲸鱼们歌唱的声音，仿佛分成了好几个声部，有些唱高，有些唱低，合在一起后，形成了一种独特的旋律，让听者莫名有种“他很孤独”的感觉。

“嘤嘤——”小虎鲸终于发出了来到这里后的第一个声音。

听到这句兽语，豹豹“噌”地站起身来，眼神却很平静，其中不含一点儿怒火。

许珩心中稍安，想要抬起来按住豹豹的手，又放下了。他只听口才颇佳的托老师提高了音量，以朗诵般的语气道：“啊，我的雌性，我……哎呀！”

小虎鲸倏地一个跳跃，一尾巴抽在了托老师的脸上。

许珩：“……”

只见托老师捂着痛处，低头看向掉落在地的小虎鲸，哭唧唧地问：“为什么又打？不是你说的完全复述你的话吗？”

“嘤嘤——”小虎鲸气得甩尾巴。

座头鲸恍然大悟道：“哦，这句不能复述。那你早说啊！又打脸，我还怎么找伴侣啊？这几天压根儿没敢给人露面。”

许珩：“……”

他就知道这情况不对劲。

许珩赶忙出声阻止道：“别说了！有事儿我们私底下……等等，霖羽，你要干什么？！”

他伸出去的手转了个向，几乎摁上前去，搭在了霖羽的脊背上。只见霖羽不知何时凑近了地上的小虎鲸，鼻子抽动着，像是在嗅闻小虎鲸身上的气息。

小虎鲸明明只有金枪鱼大小，却没有显出半分害怕的情绪，甚至“嘤嘤”了好几声。

托老师尽责翻译道：“你好，我完美雌性的第一个伴侣。看在你先来的份上，我叫你一声大哥。以后我俩就和睦相处吧！”

许珩赶忙纠正道：“什么先来？没有来！我昨天不是都说清楚了吗？”他试图扯住霖羽的后脖子，把豹豹往后扯。

可惜，来不及了。

只见豹豹在嗅闻了一阵后，猛地往下就是一口，叼住了小虎鲸圆溜溜的身子。

“诶诶——不行！吐！霖羽，吐出来，这个不能咬！”许珩扑上去，想把小虎鲸救出来，可惜豹豹已经被幽怨占据心神了。

只见豹豹叼着被搞懵逼的小虎鲸，眼泪汪汪地扭头看了许珩一眼，一个跳跃便从扑来的座头鲸和两条触手间，蹿了过去，以所有人都没能反应过来的速度，飞快地朝着远处的树林跑去。

·

可恶，此时的霖羽如此想道，一个打不过，一个打不得，结果连你这种小卡拉米也要来抢我的宝贝。

——我不同意！

于是，豹豹一个“哧溜”爬上了树，将小虎鲸放在了林子里最高那棵大树的树杈子上。

“嘤嘤嘤！”小虎鲸疯狂骂人，全是些座头鲸都不敢翻译的词语。

豹豹尾巴一甩，边下树，边所谓地道：“真有能力就自个儿从这里下去！否则纠结一群海族来助威，算什么本事？”

小虎鲸身形一顿，“嘤”得更大声了。

——太、太欺负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