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绪见裴知远和阿虎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张攀岩机括图,眨了眨眼,放下手中的陶瓷碎片,看向裴知远的脸,开口道:“怎么样,裴大人,敢不敢把你悬镜司的全部筹码,压在我们这几个草民身上。”
裴知远剑眉轻挑,显然没有被她的话语所激,他十分清醒地开口道:“为什么呢,凭什么呢,一旦赌赢我能得到什么,赌输又该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沈绪开口将目前皓月国的形势分析了一遍,与裴知之前所思虑的所差几。
“以悬镜司目前的立场地位,相比我们这几个孑然一身的草民,恐怕未必会好到哪里去。”
她接着开口道:“即便华国师真的斩断了龙脉,坐上了皇位,又能保证坐多久。退一万步来讲,王者之师就算平了皓月国全天下的乱,往后的几十年全由国师一人统治这天下,悬镜司在背后替他做了这么多放不上台面的勾当,必然会成为他的污点。民怨不平息,皇位坐不稳,总要有人来背锅,不是么?”
“那依姑娘之见,裴某这样的困境,当如何破解?”裴知远剑眉微蹙,漠然道:“姑娘又如何能保证,萧氏皇位能坐长久?”
“那就要靠华国师了啊。”沈绪话题一转,“咱们先说说最先起事的东宁府。”
“东宁府仗着周穆候一族两朝元老,皇亲国戚。趁着萧家更新迭代,就敢圈地为王,举兵冒犯天威。下场......群雄围而攻之,三十万水军,被各方势力分食殆尽。”
裴知远淡然回答道:“东宁水军不善陆上作战,败给王师铁骑很正常。”
“古往今来,举事起义,讲究的是师出有名。周穆候师出名,眼下皓月国尚没有灾变饥荒,谁不想过安稳日子。东宁军的队伍自然会迟疑困惑,迟疑的军队又怎能与代表着王令的帝师抗衡。不论皓月还是焰阳的历史,大小农民起义不低于百桩,真正举事成功创立朝代者一个手都数的过来,江山自古不是打下来就完了。”
“姑娘这见地,倒是深远。”
沈绪话题一转,好看的猫眼轻扫过坐着的两人,开口道:“再说说北方的薛家吧。”
这时,宋凛恰巧走了进来,听她提起北方薛家,不由身形一滞,僵在了原地。
裴知远眸光微敛,快速瞥了一眼宋凛,饶有兴致道:“姑娘有何高见。”
“薛家,亦是四世三公的百年大族,文成武就,能者辈出。只可惜举事太早,手中没有筹码,终究是乱臣贼子,即便势如破竹攻下了皇城不称王,火速以清君侧之命勤王。也会被后来居上,被群雄围而攻之。”
“那依姑娘所言,薛家此局当如何破?”
“如果我是北方薛家,我就劫走小皇子,蛰伏北方,静待天下大乱,等旧萧氏倒台,再以王师之命,拨乱反正。当然,其他诸侯皆可用此方法,蓄力整合。”
沈绪深深叹了一口气,温和的声音如同一股清泉,在屋子中流淌,“不过啊,拥有坚定不移的信念之师,可以所向敌。可是当人失去一切信仰,亦会变得惧畏。当饥肠辘辘的百姓为了生存拿起武器时,乱世就会彻底来临,届时不是一个世家、君王一句话就可以阻止得了。”
“战争会带来灾变,天下一旦灾变,所有的人间惨剧都会在这片山河上演,饿殍遍地,尸骨垒山,瘟疫肆虐,寸草不生。被血浸染的土地会很长一段时间长不出任何粮食,没有人愿意去耕耘劳作,去为了明天而繁衍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