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诸侯联军退后,城头士兵才命令打开城门。只见城门缓缓拉开,一队人马从门内慢慢走了出来。
为首的一人,精瘦颀长,唇红齿白,俨然是个白面书生。他一身红袍,牵着匹枣红色的马,走得不疾不徐。后面跟随的,都是一人牵一马。有穿官服的文官,还有着铠甲的武将,并未见甲仗兵器。
走在最后面的,年纪最长,看样子应该是宗室贵胄。好几人神色惊惶,走路颤颤巍巍。一行人约摸四五十个,看样子已经囊括了邾国的贵戚、显臣、能人。可见对盟军到来的重视程度。
出了城门,细细打量过后,为首一人踱步到赵盾跟前,大声说道:“大将军,各位君主,在下有礼!我小小邾国,迎来众多显赫的贵客,真是蓬荜生辉,不胜荣幸之至。君主特命在下前来迎接。各位突然到访,不知有何要事指教?”
“贵国国君甚是无礼。欺凌鲁国不算,还欺负晋国远嫁而来的夫人。如今众叛亲离,各诸侯乃为讨要公道而来。”宋国国君宋昭公率先出声。
“诸侯率军而来,贵国国君却不现身,不知是何用意?”郑穆公站在赵盾身旁,睥睨精瘦的红衣人,“是准备不战而降?还是要先礼后兵啊?”
“两位国君言重了。”邱文崇笑了笑,看向两位国君之后,目光重新停留在赵盾脸上。“八国盟军如此声势浩大的奔赴我国,我国君主自然是不敢怠慢。只是时间匆忙,怕礼数不及,特吩咐我等在前侍候,稍后国君便要盛情款待。”
“这位大人如何称呼?”赵盾开口发问。
两国君主说话时,赵盾不动声色的打量说话的红衣人。此人神情恬淡,举止得体。大兵压境却从容不迫,颇有大将之风。反观他身后的一众人,则是柔弱不堪。有人已经面色发白,瑟瑟发抖。有人则低头蜷缩,不敢直视众军。
“不才姓邱,名文崇,执掌礼法,见过诸位。”邱文崇这才想起还未自报家门,赶紧补上。“在下虽是名小小礼官,奉君主之命,迎接众位。除此之外,君主还吩咐在下,有几件事要请教诸位——”最后一句话的语气很犹疑。他目光闪烁,似乎不知道向谁请教。
“小小礼官,敢在此处撒野?请教?就凭你也配向高高在上的各国国君请教?”鲁文公的车驾离得稍微有点远,却阻挡不了他高涨的气焰。
“邱某自知地位卑微,不足以与各位君主请教。只是奉国君之命在身,还望诸位包涵,暂且忍耐。容许邱某代为表达我国君主的疑问。”邱文崇的语气更显诚挚,视线没离开过赵盾。
“既是有君命在身,有话便说,有问题不妨直接问吧。”赵盾想,敌我双方势力悬殊,就算是邾国国君真的来个先礼后兵,也不足惧。胜算已定,天色尚早,陪他聊一聊又何妨?
“谢过大将军。”身为联军统率,赵盾既然表了态,其余人自然不敢再啰嗦。邱文崇一下心安了。他清了清嗓子,转身看向鲁文公。“我国先君过世时,鲁国国君曾说要派人吊唁。此番深情厚谊,我方寸之国,本当心怀感恩。”说到这,他停了下来,目光灼灼盯住鲁文公。后者却在与他视线交汇时,垂下眼睑。
“不料,鲁国派来的使者参加葬礼时言语尖刻,态度傲慢,行事乖张。宾客本应西面而立,主人东阶迎接。他却不顾司仪劝告,公然登上东阶,以主人身份居高临下。葬礼结束之后,又不顾葬礼形仪,众目睽睽之下,率先只身离去。当场之人无不目瞪口呆。”
“使者到达我国之后,其言行举止,从头到尾没有对治丧国的半点尊重和安抚,反倒是极尽侮辱鄙夷。不仅辱没先君,更是当众羞辱了储君。太子身为储君兼主丧,碍于主客身份,只得忍气吞声。”邱文崇说得很慢,却一字一句,清晰有力,声声传到各诸侯国国君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