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赵盾邀请臾骈、郤缺、士会到将军府作客。
早春的清晨,小雨润如酥,草色若有若无。薄雾朦胧,空气清新。到了晌午,就有懒懒暖阳。一群人环坐在一起,沐浴阳光。春枝飘扬,嫩芽含而未发。一切尽在蓄势,却又未曾生发,真是别有趣味。
赵盾舍弃亭台不用,命仆从搬来桌子凳子,摆放在草地上。侍从在一旁烹煮茶叶,做糕点小菜的师傅现场炮制。他喜欢这样人来人往热闹的场景,仿佛过去的郊野游乐。
如今,除了偶尔秋猎,他很少外出。政务繁忙,偏偏还有个不省心的少年君主,令他片刻不敢懈怠。趁着今日天公作美,就在自己府上模仿郊野之游,与久违的幕天席地的野趣重逢。
“三位将军来到寒舍,没有精致餐点和奇珍异馐,用饭还要席地而坐,千万不要嫌弃。”赵盾本来坐在地上,见三位走了过来,赶紧起身打招呼。
“岂敢嫌弃?”一身便装的赵盾,脸上是久违的轻松惬意。臾骈明白,是赵盾本人太需要这样的方式放松了。“将军府可不是谁想来就能来的,何况还是邀请来做客。就是走一圈,饿着肚子回去,属下也心甘情愿。”臾骈同样也渴望这样席地而坐的闲卿。
郤缺打趣道:“臾将军这么说,今日郤某便只能来坐坐,筷子是万万不敢动的了。”
士会看向两人,故意收敛了笑容说道:“两位都是将军府的常客。一个是来走一圈的,一个只敢坐坐。照此来看,我这下里巴人,既然已经有机会露个面,就应该知足的掉头回去了。”说完便转身,作势要走。
“哎,士将军,怎么说走就走了?”臾骈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士会的袖子。“当初为了引你回来,我们几个可是绞尽脑汁才想出了办法。不光如此,千辛万苦千挑万选才找到能堪此任的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达成目的。你才是大将军的贵客啊。”说完,臾骈向赵盾挤挤眼,补充道:“说走就走,对不起朝野上下和大将军对你的厚爱啊。”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打趣,赵盾不禁笑了起来。“谁也不准走。就算今日将军府不给吃不给喝的,也得呆到我准许才能走。”停顿片刻,清了清嗓子,他又板起脸说道:“这是军令,不得违抗。”
听到最后一句,三人不禁肃然起敬,停在原地,异口同声道:“谨遵大将军钧令!”
说罢,四人都笑了。此时,第一道茶已经烹煮好,现做的小食和小菜也端了上来。几番辞让之后,赵盾率先入席,臾骈紧跟其后,接着是郤缺,士会奠后。
吃了些东西,赵盾吩咐仆从端上热好的酒。几杯酒下肚,话闸子就打开了。
“这杯酒敬郤将军,”赵盾朝郤缺举起酒杯,“要不是郤将军坚持要攻打蔡国,我国又将错失一个对外展示实力的机会了。”
“新城会盟”时,蔡国没有参加。赵盾认为,蔡国与楚国接壤,亲近楚国也很正常。而且,从地理位置上看,相比其它中原小国,蔡国距离晋国比较远。所以,赵盾本来是不打算追究的。
从邾国班师回来后,郤缺却向赵盾提出,要攻打蔡国。郤缺给出的理由是——楚国的形势发生重大变化。根据手上掌握的情报,楚国新继位的君主,根本无心朝政,更谈不上与晋国争霸。如果晋国主动开战,只会有两个结果——
假如楚国发兵救援,楚军和蔡军声势太大,晋军撤退便是;假如楚国不闻不问,晋军实力远在蔡国之上,绝对是胜券在握。
如果出现第一种局面,晋军最多就是损失些兵马粮草,军士疲惫,回来休整就是;如果是第二种结果,赢的就不只是一场战役。更重要的是,摸清了楚国的底线。同时,也能对外释放这样的信号——中原事务仍是晋国说了算,包括楚国的家门口都归晋国管!
郤缺对利弊得失的分析,赵盾非常赞同。可是,楚国君主最终的态度如何,却没有十足把握。外界都传楚国君主不喜谈论国事,具体政事荒废到何种程度,却没人说出所以然。何况,许多时候收集到的情报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也不能全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