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元见状,猜想荀林父已经有所动摇,只是还在固守之前的约定而已。于是,他又进一步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荀将军,晋国是无可争议的中原霸主,中原小国,谁不唯晋国马首是瞻?我国内乱,虽有弑君之实,却是为百姓谋福的无奈之举。荀将军既知内情,何不公诸于众,让诸侯解除对宋国的误会。得知真相后,相信他们一定会认同宋国的所作所为。”
“兵者,凶器也。一国出兵,必是举全国之力,劳民伤财。晋国尚且如此,其余小国,因兵积弱的更是不在少数。如能避免战事,岂不是造福贵国和各诸侯国的好事一桩?”
“华将军所言极是。战事是能避则避,以免伤了和气又伤财。”荀林父越发犹豫。虽说晋国要借此扬霸主的威风,可是宋国确实没有因立新君内乱,强硬要打,似乎有点说不过去。
眼看时机成熟,华元吩咐随从将携带的金帛礼物一一抬出。“当然,贵国虽未征战,毕竟长途跋涉,人困马乏。为宋国一事让贵国辛劳,实在过意不去。小小礼物,犒劳军士,还望将军笑纳。”
动之以情,再加晓之以利,荀林父的思想斗争更激烈了。如果说此番要达到扬晋国国威,中原各国已经收到风声,知道四国联合出兵,这一层目的已经达成。
宋国新君已立,且还受国人拥护。就算把宋军打赢,难道要逼新君退位?此人是先君之弟,虽是庶弟,也是宋成公的儿子。要说资格也符合,而且才华过人,上下皆服。将他逼退,要立谁为新君?这个恐怕不是晋国能插手的吧?如果宋国屈服,请晋国决定人选,他们对宋国内政不熟,如何区分贤愚?
打仗难免伤亡,打赢了又不知如何是好。思来想去,打还不如不打好。相信联军应该不会有意见。何必去做无益的牺牲呢?
荀林父看向华元,笑道:“贵国如此深情厚谊,在下就替将士们收下了。多谢贵国君主的体恤,我们不日便会班师回国。请转达贵国君主,不必为此忧心。”
华元得到确信,欢喜归去。一场从天而降的大难,转眼间烟消云散。内乱之后,宋国正需时间休整。避开战事,可说是争取到了难得的安定的外部环境。
荀林父立刻派人通知三国,停止攻宋。既然晋国已经同意宋国的求和,三国只能各自引兵归国。
陈、卫两国,乖乖听令,不敢追问原因。
郑国则不然。郑国国君穆公亲率大军,助晋伐宋。此时,他们已到宋国边境,只等晋国发出号令,便要发起进攻。听闻晋国主将荀林父单方面决定与宋议和,郑穆公气愤不过,冲到晋军营地,与荀林父当面对质。
“荀将军,贵国与郑、陈、卫三国约好,一起出兵伐宋,为何突然决定撤军?”郑穆公已近爆发边缘,勉强按捺住脾气。
“宋国已派人来,说是新君深孚众望,礼贤下士,仁慈宽厚,的确是合适的国君人选。既然如此,何必要兵戈相向?和平解决岂不更好?”郑穆公语气不善,荀林父赶紧解释。
“荀将军难道忘了,当初贵国向三国发出出兵邀请时的措辞了吗?”荀林父说得轻描淡写,郑穆公只得耐心解释:“宋国纵容宫室袭杀君主,祸乱朝纲,败坏礼法。务要清除反贼,维护宗法纲纪,祖宗遗训。以儆效尤。”
“当时的确是抱定此目的而来。可是,宋国先君无道,国人不附也是事实。作战要应时而变,不能墨守成规。”郑穆公搬出动员令,荀林父不得不耐心与他周旋。“动员时,真相未明。经来使陈情,既有贤君在位,何必一定要战?”
“郑国与晋国,同为姬姓之后。血缘相近,地理相连。晋国身为中原表率,号令诸侯,自当言出必行,行之必果。可是,贵国主将要议和,却不与盟国商议。行事一意孤行,岂是盟友相处之道?”郑穆公越说越激动,“荀将军说,宋国已觅得贤主。将军可曾亲眼目睹其为人处世得体,治国有方?一切不过仅凭对方使臣的一面之辞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