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长狂奔而来。灵公两眼冒火,瞪得他两腿真哆嗦。突然,灵公“噌”的站起来,疾言厉色道:“狗奴才,快去跟他们说,寡人今日一定要看他们比赛。违令者——”灵公冷哼一声,恶狠狠的威胁道:“一律按军法处置!我倒要看看,他们有几个脑袋可以砍!”
侍卫长得令,掉头匆匆而去。只听人群传来几声怒吼,很快又归于平静。只见众侍卫三三两两的拥抱,仿佛生离死别般依依不舍。
反抗也是死,只得前进。前进是为了活命。可是活命,却要以可能牺牲朋友兄弟为代价,这是怎样的无奈?这个前进,不是为国家存亡,民族大义。仅仅为了取悦一名性情残暴的少年。为了搏得他的一笑,他们生命的尊严被狠狠踏碎,如同乱石灰尘。因为这名少年手握生杀大权,十几个人的生死,只能听凭他任意玩弄。
死,对于参军入伍者来说,并不突然。因为他们第一天加入这个职业,便注定了死亡如影随形。可是,被人以玩耍游乐的方式置于死地,简直就是对生命的亵渎。他们试图抗争,却走投无路。
游戏,在一片悲凉伤感的气氛中展开。
第一组上场的尤为悲壮。抽到白色的士兵,脚步沉重的迈步离开起始线。走了两三步,他突然掉头,冲过来紧紧抱住红方。红方马上给他回拥,还拍拍他的肩膀像是抚慰。仿佛大战在即,一个是送行,另一个即将赴死。情形类似,意义却是天壤之别。
再舍不得也要放手。双方分开的一刹那,四目相对眼泪滚滚。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
平时,他们天天操练。射击完成后,例行要去拔箭。距离不远,奔跑几步就到。此时步履蹒跚,抬头看靶,竟觉异常险远。明明脚步迟缓,为何如此迅速就已抵达?一个不小心,这段路可能就是生与死的距离,想来更觉痛彻心扉。
人员就位,苹果被放置头顶。红方接过箭,搭上弓,手却擅抖不已。他们承受的压力绝对不输苹果下方的人。闭上眼,告诉自己要冷静,像平时一样,将对方当成稻草人就行。
白方站在稻草人站立的位置,这里是他平时拔箭的地方。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自己竟要站在此处,最直观的体会作为一只靶的绝望——就算担惊受怕还是无法闪躲,每当箭头深深没入,只得被动承受。遍体鳞伤之后,还有人前来用力搅动伤口。
今天,如果箭头刺入,后面的动作可以免了。因为,他将作为一具尸身被抬离场地,不再有人理会一枝箭的去向。
随着裁判官一声令下,游戏正式开始。
白方双眼紧闭。红方屏住呼吸,努力控制双手。箭离开弦,直奔前方,呼啸而去……
灵公主持的这场以人为活靶的血腥游戏,事先并不声张,异常低调。毕竟游戏太过惊世骇俗,宫中侍卫又几番争执,高声喧哗,难免走漏风声。偷听者虽一知半解,但是前后拼凑,已知此事非同小可。于是,赶紧向执政大人通风报信。
此时,赵盾正和臾骈、郤缺讨论公事。
“扈地盟会过后,郑国又倒向楚国,据说已经与楚结盟了。”臾骈的声音满是遗憾,“会盟才没过去多久,那封情深意重的信,仍然记忆犹新。谁知,转眼间……”
“怪不得郑国,是我们自己……”赵盾一时主塞,不知如何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