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巴尔思停止了唱歌,我的脚步也开始变得沉重起来,我不记得自己走过多少山丘和上下坡了,也不记得自己摔过多少跤了。
反正我早已经变成了一个圆滚滚的雪人,我戴着厚厚的狗皮帽子,但是还是不管用,我的眉毛上鼻子上嘴巴上全都是白色的冰茬和雪花。
我觉得巴尔思那家伙是故意的,先给点甜头然后突然断了我徒步前行的节奏和精神支撑,没错,《鸿雁》就是我走这么远还不知道疲惫的精神支柱。
巴尔思似乎是这方面的老手,我不止一次问他为什么不先去兴隆洼或者干脆去红山而是非要去前后不搭,既不是北方新石器文明时代起源又不是繁盛时期的赵宝沟。
他根本不做回答,把我的话当耳旁风。
我连续问了两次就放弃了,显然他不想告诉我答案,那我还白费力气干什么?
好在赵宝沟在兴隆洼文化和红山文明之间也绝不仅仅是一个可有可无的过度那么简单,赵宝沟这个不为人知的名字暗含着许多考古学上的奇迹,我沉重的背包里关于赵宝沟的整理笔记就有五大本之多。
对于这次特殊的考古实习安排我是有备而来的,如果从全校的角度评判我不是最优秀的学生,但是如果只从小小的历史系来评价那么我就是学术上的第一。
光是我大一到大三期间在美国《考古》杂志和中国《考古与文物》期刊上发表的几篇重量级论文就已经足以让我成为考古系的明星。
我听见掌声与任何赞美,我的原则是谁对我竖起大拇指并且目光之中透露出真诚的信息,我才会对他微微点头。
我不会笑,或者说我不习惯笑,长久不见的父亲曾说我在人前最好不要笑,因为我笑的比哭还难看。
我不是正常人,我很孤僻,我更愿意一个人独处。
我没有朋友,除了被教授强拉硬拽陪他出去吃饭以外我从没有跟别的任何人出去过。
风雪更大,我再次脚下一滑摔倒,而我距离前面枣红马的距离越来越远,甚至只能在风雪的缝隙之间看到一个小点了。
巴尔思没有任何停下等我的意思,仿佛本来就计划将我一个人遗弃在这荒郊野岭。我吃力的小心翼翼的爬起来,裤子划破了,开始进风,冷风刺骨。
我不得不再次停下来打开背包侧面小包找出一根短绳把棉裤上呼呼进风的大口子拧在一起,死死扎住。
这是最有效最快捷的处理办法,我不能被巴尔思拉下太远,否则我一个人在越来越大毫无停歇的暴风雪里独自生存下来的几率很低。
敖汉旗的第一场雪就是雪灾。
对于已经做好充足准备回归到窗明几净温暖如春的漂亮瓦房里的牧民们来说这当然是一场及时雪,一场好雪,会杀死很多瘟疫和病菌,会让空气变好,会为大草原储存充足的地下水分。
因为他们不再需要出行,也不必为过冬的草料和刚出生的小羊羔担忧。
巴尔思和他的枣红马已经完全消失在我的视野之中,我有些沮丧,我高估了自己的体力,以为自己的双脚能跟得上枣红马的四条长长的马腿。
我错了,却不能停下,我不知道巴尔思行程的路线,他从未跟我提起和解释过,我唯一的选择就是赶紧奔着西南方向追下去,直到追上为止都不能再做任何停歇,不能再出现任何意外。
危险正在向我步步紧逼,正在一步步将我包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