亿万年前,宇宙行星碰撞地球以后带来的水系形成了海洋。
当海水退却,山峦重叠,每一缕来自太阳的曙光都贪婪的洒落在地球上,万物初始,生命更迭。
立冬将至。
南中国依然草木茂盛细雨绵绵,赤峰坝上却早已冷风刺骨,草木枯萎,白桦落叶,迷雾蔓延。
我双脚站立的地方叫西拉沐伦河,中国考古学泰斗苏秉琦先生曾深情的说,“如果说黄河是中华民族的母亲河,那么西拉沐伦河就是我们的祖母河。”
我的母亲就出生在这里,我也出生在这里,这条古老的大河对我意味着一切的起始,生命的起始命运的起始。
……
我不是一个人来的这里,同行的还有作为监督导师的教授沈墉伯,他老人家当然不会在这样的冷风中来河边戈壁受罪,他正在借住的老乡家喝二锅头,他喜欢喝二锅头,他的酒量并不大,可是他就是很喜欢喝,还一喝起来就没完。
师母和唐婉依然没有任何消息,在来这里之前我动用了所有关系打探结果却是早有预料的让人失望。
虽然人们常说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可是这样一句随随便便的心灵鸡汤怎么可能抚平我对师母和唐婉的担心担忧?
我不得不跟着教授第二天就离开屁股还没坐热乎的金陵城,告别我已经熟悉的一切,不管我心里还有多少惦念不舍,多少未知疑问,都无法阻止我大四考古田野实习大幕的开启。
我一个人站在西拉沐伦河边,极目远眺,不远处就是红山后,那里的山顶上还有鸟居龙藏在1908年最初做地表探测的地上水泥台标记,两座。
西拉沐伦河古老神秘的文明面纱从那个时刻,晚清,110年前的那个十月被揭开。
夕阳最后的余晖照在我的脸上,没有温暖只有冰冷,我忍不住抬头去看,父亲说我的眼睛跟母亲一样好看,一样倔强。
我瞬间失明了,一片漆黑,突然就什么都看不见了,也不是什么多么恐怖的事情,只是眼睛突然遭遇强光时刻的一种自我保护。
奇异的是我突然在强光造成的黑暗当中看到一个影子,一个中年女人的影子,手里好像抱着什么,穿着一个白色彩色相间的袍子。
孤独而诡异,步履在寒风呼号中有些蹒跚,但却看得出很坚定。
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时间我竟然分不清楚看到的是现实还是梦境,因为我的眼前是光明中的一片黑暗。我情不自禁的迈动脚步跟上去,迎着刀子一样的北风。
我没办法追上前面那个中年妇女的身影,我不得不走一会就停下来揉揉眼睛,眼睛很疼,头也跟着很疼,就像是脑袋里埋了一颗炸弹要爆炸一样。
我不会放弃,因为我好像嗅到了十六年前母亲的味道,我更加努力的追上去,很快眼睛就不疼了,也能看清楚黑暗中那个妇人的身影了。
是人,不是鬼魂也不是我的幻觉。
我早已不记得母亲背影的模样,母亲也从未穿过这样奇怪的袍子。可我还是不甘心,悄悄的小心的继续跟随。
前面的妇人好像根本没有察觉到我的存在,只顾着做她自己的事情。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反正天已经完全黑了,她终于停了下来,停在河边南侧的一个椭圆形的土包上,土包很普通,可是四周却有些椭圆形的石块暴露出来。
我禁不住在黑暗中打了个寒颤,难道这里是个古祭台?
我没有立刻靠近,不想让那妇人发现我,便隐在椭圆形土包东边的几颗光秃秃的白桦树下。那妇人抱在怀里的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只是一些干枯的白桦树枝。
她有条不紊的开始用干树枝搭造了一个简陋的篝火堆,然后拿出打火机很轻易的点着。这有些奇怪,因为别的地方都是北风呼啸寒冷刺骨,却唯独那椭圆形土包周围安静而温暖,似乎一点风都没有。
篝火呼啦啦着了起来,火光照耀在妇人那被冻红的脸庞上。
她不是母亲。
……
妇人嘴里念念有词,她先是脱掉了鞋子,接着又从白色彩色的袍子里拿出一面圆圆的鹿皮鼓,嘴里念念有词。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随着击打鹿皮鼓的节奏妇人光着同样冻红的双脚围着火堆开始跳舞。
她到底在做什么?
是传说中的巫师么?
还是在单纯的祭天祈祷?
或者干脆是个疯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