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乌鸦是不祥之鸟的原始信息其实就包孕在这种出于玄想的神话之中。
可神话毕竟是神话,虽然身为考古系学生的我很清楚,一些以前我们认为是神话的事物和荒谬的传说,正在逐渐被现代考古学通过考古发掘一次次证明是真实存在的。
但是绝不至于对一只常见的乌鸦恐惧如妇人那个样子,看起来她已经失了心神,因为她突然爬起来,满脸的血流淌,疯狂的把双手伸进燃烧的正旺的篝火中,用力的刨土。
本来立冬将至的西拉沐沦河两岸土地已经开始结冻,可篝火下面的那片温暖的土地却是例外。
我甚至怀疑即便没有地上篝火的烘烤这小小的不足五平方的土地台上也不会冰冻,因为这里无风无寒,好像一切残忍的东西都得绕过这里一般。
我冲上前想要阻止已经失心疯的妇人,但没用的,妇人本就力大如牛,我虽然是个23岁的成年男子也无能为力。
何况这时候的妇人迸发出的力量至少是平常的两到三倍。
于是我被她毫无知觉的一膀子甩出老远,要不是我早有些防备就让她直接甩下古祭坛了。
我用力支撑调整重心双手大风车一样在黑暗的空中甩了半天总算稳住身子。
这时候的妇人已经不顾篝火的炙热在古祭坛土地的正中心挖出一个大坑,我闻到了人肉烧焦的味道,混合着还没散去的乌鸦的血的味道,妇人血的味道。
我感觉到有些恶心头晕,也许是我的嗅觉过于灵敏了。
猛地,妇人停止一切动作,星星点点的散落在旁边的白桦树火枝将她照耀在中间。
虽然火光微弱,亮光不足,但是血肉模糊的妇人看起来竟然有一种不可侵犯的高高在上的圣洁。
她真的不是个巫师么
我内心再次产生强烈的疑问,伴随着强烈的好奇和逐步增加的恐惧,荒郊野岭,古河冰封,山峦隐在无尽的黑暗之中,任凭刺骨的北风一次次呼啸而过,从不停歇。
妇人重新虔诚的跪在地上,然后小心的慢慢的从土坑里请出一块石头不,是一根石头,是一个长长的两头尖尖中间带刃大约40厘米长度的石条。
我忍不住向前走了几步努力的看得更清楚,内心的震撼更加无以复加。
这是古物,是叶形石刀。
千万不要小瞧了看起来粗糙冰冷毫不起眼的叶形石刀,这可是中华民族的先民开始从游牧到种植的标志性工具。
有了叶形石刀就代表着有了收割谷物的工具,就代表着我们先民无字时代的文明又向前迈进了一大步。
可是一把形态和保存如此完好完美的叶形石刀怎么会埋在这里
妇人又是怎么知道的
妇人毕恭毕敬的屏住呼吸跪在炙热的火堆上,仿佛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疼痛,眼里闪过一抹圣洁的光芒。
嘴里念念有词,接着便拿起叶形石刀在自己的左手手心。
明显不是自古传承下来的男左女右的祭祀礼节,因为最初的土地上产生最初的部落的时候还是母系氏族时代,所以应该是女左男右,唯一不变的是中华传统的以左为尊。
鲜血再次从妇人的手心流出,她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然后跪着转身,星星点点的火光和烟雾之中看向我不知道是不是脑子想多了开始出现幻觉,眼前的两个孩子睡觉的姿态竟然变作了一个龙字,我以为只是巧合只是自己头晕。
可是仔细观察之下两个孩子无论身形怎么变化还都是个清晰的龙字。
我的心往下沉,最近遭遇的不幸与离奇之事太多,导致神经十分敏感,用力摇摇头走到窗前深呼吸,闭上眼睛闭目养神。
回来之后再看,还是个龙字,再来到窗前拉开厚厚的窗帘,此刻的我身体内完全没有了惧怕,我知道四周一直有着好几双隐藏的神秘的眼睛盯着我和两个孩子。
我不怕,然后我看见天空,深蓝昏暗的天空,看见了星。
回头一个龙字,抬头一颗星。
果然是一种特别而特殊的征兆。
华夏上古龙崇拜源于原始历法的龙星记时制度,龙的原型即四像中的东方苍龙群星。龙星周天运行,春、夏、秋、冬四时分居东、西、南、北四方,正与农时周期相始终,因而成为古人了解时间和岁时的主要依据,并成为天道自然的体现,成为古人万民共瞻的神圣象征,商周二代作为王者标志的龙旗上描绘的就是龙星。龙星之被命名为“龙”,则与龙星被作为昆虫惊蛰的标志有关。
龙之为物神矣
神龙在华夏先民的信仰中具有至高无上的地位,古史传说中的神王如伏羲、女娲、神农、黄帝等很多都是人首龙身的“龙体”,神话传说中常见神龙变幻莫测的踪迹,古代器物中更是在在可睹其夭矫蜿蜒的身影。
人间的典章制度也留下了龙的神秘印记,在中国传统政治话语中,龙是至高无上的权力的象征,与天子权力相关的一切都被冠以龙名,比如龙衮、龙旗、龙位、龙颜、龙威之类,最高统治者俨然就是“真龙天子”,对于龙的崇信和敬畏,早已潜移默化变成了华夏民族的集体无意识和族类认同感,流淌在每一个华夏子孙的血液里,成为我们民族世代相承、绵绵不绝的精神血脉和文化基因,以至于我们甚至以“龙的传人”自居。
可以说,龙的神话与信仰,作为一个华夏民族自我认同的宏大叙事和伟大传统,深深地塑造了华夏民族的民族性格和历史命运,因此,透彻地理解龙崇拜和神话的来龙去脉,对于华夏民族的自我理解至关重要。
但是,由于古代文献中关于龙的话语纷繁歧互,更由于古往今来学者们关于龙的言说和解释众声嘈杂,因此,迄今为止,龙崇拜的文化渊源仍是一个令人迷惑的问题。
近世以来,随着考古学的发达,出土古物中龙的形象层出不穷,千姿百态,使龙的研究变得益发令人眼花缭乱。
中国考古学从诞生之日起就以证明古史为宗旨,因此,出土的龙形图像和器物也被用来参证文献中关于龙的记载,随着“龙”器物络绎不绝地重建天光,对于龙崇拜和神话的文化渊源的研究,越来越倚重于美术和器物考古学的成果,文献学的考证反倒流为辅助手段。
但是,那些器物和图像要能跟文献记载相参互证,必须首先经过识别和解读,才能与文献记载“对号入座”。可是,那些出土的动物图像中,哪些是龙哪些不是龙仅仅因为它们具有长而弯曲的身形或者爬虫的形态,就断定其为龙吗
迄今为止,考古学家几乎在从新石器时代早期开始的所有文化层中都发现了龙形器物和图像,而这些龙形器物和图像又分布在从北方草原文化到南方稻作文化几乎遍布中国疆域的所有文化区内。相对于考古文化漫长的年代和广大的地域,传世文献毕竟仅仅是一个相当短促的历史时期和相当狭小的文化地域中的产物,两者在时间和空间两方面都无法对位。
既然在文献记载和考古发现之间存在着如此巨大的时空错位,那么,凭什么说出现在上下几千年、分布于天南地北的千姿百态的“龙”,就是先秦汉语文献中记载和描述的龙呢考古时代星布四方的华夏先民诸族群能够形成一种统一的至少是相通的龙崇拜吗谁敢说今人视为龙的古物图像在古人眼里也被视为龙,就是古代文献中所谓的龙,而不会是另一种完全不同的象征物只要这些问题依然被置而不论,出土器物就非但无助于问题的解决,反倒适足以令研究者左盼右顾,无所适从。
这意味着,出土器物愈是丰富,愈是要求准确而全面地理解和释读文献中关于龙的记载,文献记载的准确解读是利用出土器物和图像佐证文献的前提。龙的信仰和神话是一种民族的共同记忆,但是,如果撇开历史文献,那个全然建立于坛坛罐罐、残砖断瓦之上的景观又与一个民族的历史记忆何干
龙的信仰和神话一直是神话学和民俗学研究中的一个热门话题,而神话学和民俗学研究对田野民俗志和民族志的应用,使问题变得愈加复杂。除了汉民族之外,世界上其他许多民族的信仰、神话和民俗中都有和汉语的“龙”相类似的神异动物,这些神异动物在许多方面与龙不谋而合,但在许多方面又与龙大相径庭。
更重要的是,每个民族关于其独具的神异动物的信仰都有其独特的文化、宗教和民俗语境,从而导致不同民族的这类神异动物貌合而神离,其文化和精神内涵迥异其趣。但是,比较神话学和比较民俗学研究却往往完全忽视这种文化背景上的差异,瞒天过海,天马行空,想当然地把其他民族与“龙”相类似的动物认同为龙,翻译为“龙”,然后把这些各有千秋的所谓“龙”和神话与汉语古典文献中的龙生硬牵合,古代文献中关于“龙”的记载的真面目愈发被涂抹得面目全非、恍惚难辨。
龙作为一种神圣生物,仅仅是一种文化意象,是意识形态,而非自然现象,是古人缘于制度和习俗的建构,因此,其来龙去脉只能求之于古代制度和习俗,而不应求之于自然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