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易停下手中动作,因为她已经整理完了,我想这应该是她头一次给别的人整理行囊,她除了会整理自己出行的行李连父母的行李都不会管,也管不着。她对我的确很特别,无法言说的特别。
黑色的背包是宋恋儿给我的名牌包,不过即便抛下品牌不讲我也喜欢这个背包,容量足够大却不显大,背起来刚刚好的感觉,而且细节设计很好功能尤其强大。我喜欢具备精致设计感的东西,很多人会小看一个背包,认为只不过装东西而已,其实却差别巨大。
行李箱也是黑色的,是楚易给我准备的,全新的另外一个品牌的名牌,最大的特点就是全铝合金,结实却轻便,也不大,只是寻常20寸的登机箱。20寸的登机箱是航空公司规定的最大可随身携带行李尺寸,严格来说超过20寸的行李箱就必须托运了。托运看起来无所谓,但其实又麻烦又浪费时间而且风险很大,重点在于我一个黑色背包一个20寸标准登机箱足够了,再多再大对我反而不适用了,我的东西一向随身携带。
实际上如果按照我自己的习性整理行李那么20寸的行李箱也用不到,我会将全部随身携带的东西统统塞进黑色背包,并且保证至少还剩下三分之一以上的空间。
此时我不愿扫了楚易的兴致,毕竟她人生头一次帮人整理行李,我从不给别人面子,但这个面子一定要给的。
“你舅舅想的有错么?”她反问,立刻重新尖锐起来。
我不会回答类似问题,舅舅的想法我无法左右就像道士叔叔的想法我无法改变一样,舅舅想的当然没错,这其中最痛苦最绝望的人当然是我这个无辜者。因为我无法选择自己出生时候健康完全,无法阻止自己是一个聋子。我没做错任何事相反从小到大在舅舅眼里我过于懂事自律。他愈加感到心疼心痛,他跟我有着十分类似的感受,我失去了母亲他失去了最亲的妹妹。
情感的交织很容易让一个冷漠的人变得脆弱多情,舅舅从不脆弱,但多情的确开始多情,否则他一个身高体壮的北方大汉哪来的那些铁骨柔情?
铁骨有,柔情无,这才是北方大汉的标配。
“当然现在不是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你必须把姬家那边得来的情报交给蟾蜍进行综合分析,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很难,因为你是个愿意用生命替别人保守秘密的人,尤其涉及到的还是姬家的秘密。但是我想你也知道蟾蜍值得信任,我们必须信任他如同他完全信任我们一样。”楚易马上谈论起现实问题,其实舅舅的恢复当中并未提及任何姬家方面的情报。
楚易的意思是要我一定多取得那方的情报,本来这件事涉及到的最大两个家族就是杜家姬家,我们如果只在杜家一家身上死下功夫显然并不明智也不理智,必须杜家姬家两边下手才可。
我抬手摸摸鼻子,“将姬家部分情报交给蟾蜍可以,但前提是我必须经过舅舅同意,但显然他绝不会同意。”
楚易也抬手摸摸鼻子,“好,我知道了。”
说完她转身钻进蟾蜍的房间去具体布置了,表面上看我什么都没说实际上我又什么都说了,我的意思是暂时我无法也不可能从舅舅那边得到相关情报,但是我并未明确阻止蟾蜍利用自己的黑客能力和敏锐嗅觉去自行小范围调查姬家与杜家的恩怨关联。
楚易有了我的默许之后自然会立刻行动,马上吩咐蟾蜍增加新的工作内容,对于蟾蜍来说他做的是一份难度极大的工作而已,其余的他不会管。这是蟾蜍最大的好处。
成年人的世界没有一个人是轻松的,杜衣衣虽然小可她也已经是成年人了,真正的成年人,所以她担负她必须担负的东西,比同龄人担负的多,多的多。如果我是个女孩一定不会选择像她这样累,不能说她自己野心太大,而是被推上这个位置。
杜衣衣倘若生在寻常人家肯定不会有这么大的压力这么大的野心,不过这种假设并没有什么道理,因为人家就是出生在杜家,人家就是影子继承人,人家就是有压力有野心,这是不可改变的现实。所以我要面对现实处理问题不能用幻想和假设去解决问题,那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你有你的底牌我有我的底牌,我的底牌是姐姐,如果我全盘跟姐姐摊牌,她一定会帮我。”杜衣衣开始打杜小丙这张牌,说明她已经快没有办法了,因为杜小丙这张牌属于迫不得已的选择。如果她真的去找杜小丙那么杜小丙将左右为难,她肯定要帮她,但是自己也要失去太多。她当然也不会完全不管我,但怎么管又会为难。让姐姐左右为难的事情她不会轻易去做,但是可以跟我把底线说出来。
说出来对她有利,说出来不代表她真的去跟姐姐摊牌。我开始转身往回走,这个时候刚才那几个醉汉也应该不在了,我不想再看见他们,那样的垃圾多看一眼都觉得心里堵得慌。一个个四五十岁的大男人偏偏每天醉生梦死,坑蒙拐骗偷,还会坑害那些独行的女生女人。这样的男人最可恨,可恨的厉害,所以我尽量多走一会再返回,否则我要我再见到他们说不定会忍受不住,忍受不住是什么后果?
我不知道,他们也不知道,没人知道,但一定不是好结果。
杜衣衣在后面跟着,她似乎喜欢跟在我后面,喜欢站在我的影子里,喜欢躲在我的身后。我对她没有多余防备,那么她就更加放心,她故意提高自己速度以便能跟上我的节奏。这样她更有安全感,像个胆小的小女孩,突然有点小海胆的感觉。
我没有回头跟她聊什么,脑子里继续想着立夏的定位和创业方向,对我来说真的有些为难,我不是个懦夫,可必须首先面对现实。那几个醉汉已经不见了,他们虽然被打的够呛但是跑路还是跑的很快,因为他们真的害怕了,担心不跑的快一点就没命了。他们这种人看起来凶悍的很,实际上却胆小的厉害,欺负比他们弱小的人很在行,见到比他们强大的人立刻秒怂。我长长出了口气,算他们运气好,否则今天就不是这点小伤的事情了。
我们回到房间,心情更加平静,杜衣衣突然说,“你身上的暴力倾向严重,你的心情并不稳定,你有什么心事?”
我当然不会说,实际上想让我说我也说不清楚,反正听力恢复的同时脾气性格还有身体都开始奇怪。人的身体是一个统一的整体,按道理说应该一通百通才对,可是听力恢复了别的地方却接连出问题,这样的问题不得不让我重视起来,因为以前从未想过自己的身体会出问题,如果出问题也是精神压力过大导致的精神问题。
“你该好好休息一下,我在旁边陪着,虽然我们不是朋友,但现在也不是敌人,算是不打不相识吧。”她仍然不能忘记我对她痛下杀手的那一刻,已经成了她心中的阴影。我可以现在就解除她的阴影,但我不能,因为我在很多方面都处于被动必须有掌控她的地方才行,否则我将一败涂地。
命运的安排便是如此吧,我仍然洗漱过后躺在沙发上,并不打算回房间,我对客厅和沙发更有好感。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如此,我小时候生活的农村是没有客厅的,一进门便是灶台,灶台两侧是两个房间,一间主卧室兼具睡觉餐厅客厅功能,一间属于杂物室,当然如果来人太多也能睡人,只是那种情况基本上几年也不会发生一次。因为要睡人就得搭抗就得留下炉灶,两个炉灶平常用不到,东北农村的火炕也不是一劳永逸的,农村火炕每隔几年就需要重新搭才行,否则就不好烧而且冬天会不保暖。对于这些我很在行,因为从小就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之中。这种事没办法跟我身边任何一个朋友说,哪怕是宋恋儿和宋秦生也不会懂,因为他们也都是从小生活在楼房里完全城市环境,更不用说秦怡杜小丙楚易杜衣衣他们了,跟小海胆说她也不会理解,小海胆生活在四季如春的南方海岛,不知道火炕为何物。
“困了就睡吧,马上天亮了,一夜不睡等着天亮的感觉并不好,很难熬,哪怕在日出之前的一分钟睡着也很好。曾经有两个月时间我每天都看着日出才能入睡,差点因此崩溃。”杜衣衣居然也整夜失眠,只是她肯定不会让任何人知道,她跟我分享了两个头一次,我该感激么?
不,这仍然是她的策略,毛我当然不会感激只会更加谨慎,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而是在我们没有完全达成一致之前必须如此。阴沟里翻船的事情随时都有可能发生,尤其是面对一个如此年轻漂亮的大家族影子继承人更应如此。
我并不是很困,因为平常我的睡眠就相对较少,常人需要每天至少八小时睡眠才行,我不需要,我只要保证每天四小时足够。多睡的时间算是一种睡眠储备,跟骆驼在驼峰里储藏食物一个道理。所以我的身体从小就异于常人,这点除了我妈恐怕只有我爸和我的道士叔叔知道,至今没有别的人清楚。虽然之前都是昏睡,可是每次都昏睡四个小时以上,这意味着我在未来三天内不合眼都没关系。杜衣衣当然不知道这一点,她也不清楚出去走一圈之后我的身体奇迹般恢复了大半,明天是最后一天,是我第五感预测自己恢复的最后时刻。现在几乎可以宣布自己恢复了。
为了谨慎起见还是再观察半天为好,我困不困自己知道她困不困我一眼就能看得出来,过度的亢奋和恐惧过后她现在身心俱疲,可她知道自己不能就这么去睡,这么去睡很容易出问题,她不甘心,她一定要在解决了这件事以后才安心安稳的睡觉。否则真的睡了,睡了一天太耽误事了,之前就说过时间对她来说更加紧迫,这算是杜家长辈对她的一个小考而已。
等等,我突然感觉到哪里不对,“你已经将最终的结果上报给杜家的长辈了,对吧?”
“那么把你最终上报的结果告诉我就行了。”
她笑了,笑的无奈矛盾又开心,那意思你这快木头终于想到了,她顿了顿,“我跟家里只汇报了两句话:姐姐成功脱离,但需要一点时间善后,我成功加入立夏。”
她这样回报给我留了后路给她也留了后路,当她亲口承认以后我可以以此为谢但我不是那样的人,我是个讲信用的人,不会落井下石。
“这两点作为我们的基础吧,当然我的本意不会答应你姐姐就此离开。”我强调了一下,之前跟她讲过她姐姐如果离开那么便是彻底跟立夏划清界限不在乎往来,她当然不信,她信不信我也必须这样说这样做。大多数时候共处一室的我们都是在打明牌,即便如此沟通还进展的不顺利,倘若不是如此那么我们早就彻底放弃和谈了,直接进入战斗状态,直接上战场刺刀见红了。
她没想到我居然一下子做出如此巨大的妥协,反而有些不相信,自己觉得不真实,“你应该趁人之危才对,即便我不承认你也该猜到了,你为什么要突然做出巨大退让。”
我看了她一眼,“因为你比我想象的有良知。”
她愣住,“良知?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身上还有良知,你是不是有点自欺欺人了?”
我摇头,“我能看到的你自己未必看得到,我了解的你自己未必能了解。总说最了解自己的人是自己,实际上有些时候并不是这样,有时候最了解你的人是你的家人,有时候最了解你的事你的敌人,有时候最了解你的是你的同学同事朋友。每个人都不一样,现在,这个时刻我算最了解你的那个人。”
我居然一次说了这么多话,让她更加吃惊,可她不再疑问,“那么好,我们就具体谈谈彼此的条件吧,希望是一次好的开端。”
开端看起来很美好,可惜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不是个好的谈判对象,我这人很固执很冷血,这样的人怎么谈?
哪怕我已经让步,但跟之前区别不大,只是把之前说过的话换种方式重复一遍而已。
杜衣衣则充满信心,因为这是她到目前为止最好的机会,“我知道你和姐姐一定会有你们自己的计划,这没问题,但是我也要参与其中才行,否则你等于一条腿走路走不远的。你不让我参与我也会暗中调查,而且对于姐姐的了解会成为我最大的优势。”
我不喜欢被人威胁,不管什么时候,任何时候,所以杜衣衣这样的谈判方式显然有些失误,不但起不到应有的效果还会因此激怒我,激怒我的结果只有一个,管你是谁我就是天王老子,就是按照我的计划来,哪个也休想阻挡分毫。
我看着她,不说话,安静的样子,眼神清澈纯洁,我的眼神任何时候都是如此,哪怕是特别愤怒的时候也是如此,我的眼睛像我妈,或者说几乎一摸一样。
她应该机缘巧合之下见过我妈,其实我更想跟她谈一下我那个从小身体很不好的妹妹的情况。
“主动和被迫的效果不会相差太多,但是如果被动对你和姐姐都极其不利,你知道杜家长辈们一定需要我持续的情报信息,跟那些已经变成老狐狸的大人们斗智斗勇最重要的是要跟他们说真话,在七句真话里加入三句假话他们无法发觉,如果低于这个比例那么就会前功尽弃,到时候他们自己亲自出手干涉就不会如现在这般好谈和顺利了。”杜衣衣在极力争取自己加入之后的权限,对此我倒是十分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