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予安眼底有些惊讶,但旋即那惊讶便转换成了笑意,他轻轻点了点头,“好。”
青予安睡得并不安稳,甚至会偶然间惊醒,茫然无措地看着周围,直到目光落在正清身上才又恢复了清明,又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正清看着他紧蹙的眉头,伸出手轻轻替他抚开了。
一个人能为了另一人将心魔渡到自己身上,算得上是天大的恩情了。
这因果怕是几辈子都还不清的。
正清想不通青予安这般做的理由,师徒之间,不必做到如此地步。
便是至亲也未必能做到如此。
她不能害了他。
青予安醒过来的时候已经不见了正清,他知道正清必定会想办法将他体内的心魔祛除,但是母亲留下的功法上写得很清楚,化他人心魔入己身,为心魔化,或化心魔。
他知道自己化解不了这心魔,便知道自己只剩下入魔这一条路可走了。
正清进来看到的就是青予安惨白着脸站在窗户边,似乎在考虑怎么跳出去。
正清自打醒来一直积攒的怒火终于彻底爆发,她抱着胳膊,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
青予安察觉到她进来,转身的时候动作微微有些僵硬。
“师父。”
正清只是看着他不说话。
青予安在正清的目光下没能坚持多久便不打自招,他道:“我只是想看看风景。”
大抵是从小到大正清都没有教给他怎么理直气壮地撒谎,撒起谎来竟然连话都说不利索。
正清快要被他气笑了,“殿下真是好本事。”
青予安最害怕正清叫他殿下,他冲正清无辜地笑了笑,放低了声音道:“师父,伤口疼。”
正清浑身一僵,满腔怒火像是被浇了一桶冰水,陡然熄灭了下来。
青予安从小到大都没冲她喊过疼,更没有撒过娇。
且不说乐易乐临,便是黄泽有时候想要个什么东西,也会矜持地……缠着她……
唯独青予安,她从来没给过他机会。
正清冷着脸道:“知道疼还不滚到床上休息。”
青予安十分乖巧听话地躺倒床上去了,就是动作有些费劲,正清看不下去,伸手扶了他两把。
“师父,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青予安望着她道。
正清总是被他戳心窝子,饶是之前再生气也不好发作,只硬邦邦道:“还不是你自找的。”
青予安只是淡淡地笑着,笑得正清有些不自在,她临走前冷声道:“这里里外外都是我设置的结界,别瞎折腾了。”
“好。”青予安笑道:“我也想多陪在师父身边。”
回答他的是哐啷的关门声。
正清有些恼怒地瞪了那门框一眼,仿佛这般就能瞪到里面那人。
怎么越长大话越多,还这么让人不爱听。
正清拂袖离开,屋内的青予安缓缓地收敛了脸上的笑意。
正清非青蛇一族,无法像青予安一样将心魔引回到自己身上,便想着将其炼化,然而古往今来从未有过先例,她只能反复推敲确保其可行性。
“若实在不行,便让予安殿下去历劫吧。”黄泽道。
正在捏息壤玩的正清和正在祸祸花的残雪齐齐转头看向他。
黄泽有些心疼地看了一眼被残雪祸祸的花,以及被正清祸祸的息壤。
“你疯了吧,青予安才二十来岁。”残雪道:“你个活了两百多岁的还没下去历劫呢。”
正清扔着那息壤,沉吟道:“倒也是个方法。”
“这心魔若强行消解必然不成,若于百万年轮回之中逐渐消磨或可一试。”正清道:“只是若解心魔,便要世世受苦,将那些黑暗负面的东西生生尝遍,放下……”
“他还只是个孩子。”残雪劝道:“你们是跟他有仇吧?”
“算了,再想想其他办法吧。”正清叹息了一声:“他年纪太小。”
对于活了几百万年的正清而言二十年也就是打个盹的功夫,对于残雪和正清几百岁的人来说也是数日光阴而已,青予安在他们眼中可不就是个孩子么。
“说起来你都活了几百万年为何还跟我们这些小辈过不去?”残雪怒道。
“那你也学着乐临唤我一声姑姑?”正清笑眯眯道,还手贱抛了抛手中的息壤。
残雪道:“不要脸。”
正清玩那块泥巴玩了许久,临走到底还是揪了一小块拿回去给自家徒弟补身上的窟窿了。
残雪在她身后骂道:“以后我要是再让你碰息壤我就喊你祖宗!”
正清头也不回地冲她摆了摆手,气得残雪直跳脚。
正埋头卜卦的黄泽忽然手一抖,龟壳散落了一地。
“怎么了黄泽?”残雪转头问道。
黄泽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忧愁地望向了正清离开的方向。
绝凶无生……的卦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