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堂上一众大佬都有些惊讶的望着张灵素,这厅上一众男子叙话,女子先开口是有些不合礼法的。众目睽睽之下,张灵素很是窘迫,低下头去不敢再说话。
“长嫂如母,内子很是惦念二弟,所以一时有些失仪,还望诸公莫怪。”替张灵素解围的是郑冲,虽然他也有些诧异为何张灵素会忽然发声,但本着维护自己女人的心态,还是出言开脱。
徐光启微微一笑道:“人之常情,看来博文家中,兄友弟恭,叔嫂和睦,长叙人伦,治家典范啊。”
郑冲谦逊两句,只见那孩童入内来,先拜了一众师长大佬,才与郑冲、张灵素见礼,口中童音稚气满满:“大哥大嫂,森儿这里有礼了。”
郑冲笑着扶起郑森来,心头觉得很是诡异,日后的国姓爷居然向自己行礼扶起郑森之后,只见他一袭青色锦袍,墨发用白玉带束起,在头上绾了个发髻,带了一顶书生巾,物品看似简单,但却价值不菲。脸上是一抹如春风般的笑容,纯黑的眸子如同一潭汪洋,眼神温润如玉,晶莹纯真,如同一屡清风拂人。
举手投足间处处彰显着优雅的气质,在不知不觉中吸引着众人。没有什么霸气侧漏,也没有什么凌厉目光,此刻的国姓爷就像一个纯真的璞玉,尚未雕琢,但玉质内里的透亮光彩,却怎么也掩盖不住。
“二弟几个月不见,看来又长高了不少啊。”郑冲笑呵呵的说道,却是说了一句令人亲近的话,显得他和郑森很是熟稔,而且语气神态都像一个兄长对许久不见兄弟的夸赞。
张灵素暗暗皱眉,这人明明是冒充的,怎会如此怡然自若,他的内心甚是强大。但转念一想,便暗骂自己蠢钝,白白被人称作才女,像二弟这个年纪的孩童,可不是正在长身体的时候,他说的这话放哪一个孩童身上皆可用啊。
话虽普通,但天真的郑森心头却是暖意融融,心想:“从前大哥总是对自己爱理不理的,原来他一直都有留意我多高了啊。”当下郑森笑得更加开心,点点头嗯了一声道:“森儿想快些长高了,好跟父兄一道出征。”
众人皆是莞尔,郑冲急忙道:“二弟,你现下最要紧的便是把学业做好,得了学问,胸有乾坤,掌中兵法,胜过千万雄兵,知道吗可别整天胡思乱想的,什么上阵杀敌,这些等你读书有成之后再说!”
虽是略带训斥的话,旁人却看到了郑冲这个大哥维护兄弟的拳拳之心。
随后郑冲又问起了郑森的学业,黄汝良插口道:“博文放心,你这二弟天资聪颖,功课很是认真,文章有独到之处。”说到此处时,只见门口又来一位敦厚儒者,三十余岁年纪,一袭青衫,面容清隽高雅。
见得此人来,黄汝良笑呵呵的指着这人道:“尔新来了,他是你二弟的授业师傅,他来评判,最为恰当。”当下黄汝良拉着来人之手,与众人引见了。
原来此人名唤陈于鼎,字尔新,号实庵,江苏宜兴人氏,崇祯元年进士,可惜没什么官运,心灰意懒之下,便游历东南,到了石井书院后,被黄汝良聘为书院教习。后来郑森到了书院,他便成了郑森的授业师傅。
各自见礼后,陈于鼎听得郑冲大名后,好生看了郑冲几眼,才道:“坊间传言,郑将军一人之力,勇夺红夷贼酋坐船,是个铜头铁额的人物,如今一看,倒像是个翩翩富贵公子,不像是杀伐征战的勇将啊。”
郑冲笑了笑道:“历来坊间传言多有夸大,实庵先生不必较真。在下也只是一个肩膀顶着一个脑袋,血肉之躯而已。实庵先生是我二弟授业师傅,便也是我郑冲的师傅,请受郑冲一拜,二弟学业便多赖先生提点了。”
说罢便要拜下去,陈于鼎却急忙扶起道:“郑将军不必客气,教授学业,我是拿了束脩的,自当教好。”
郑冲道:“叫郑将军太过生分了,先生不弃,可唤我表字博文便是。”
陈于鼎颔首道:“也好,说起博文你这二弟,却是可造之材。便在几天前,我给他出了个题目,名唤:小子当洒扫应对进退。像这般题目,对于十岁童生来说,一般都不懂得如何下笔,即便再年长一些的学子,恐怕也抓耳挠腮,搜索枯肠大半天,还是写不出几句话来。可是你这二弟,不但是一挥而就,而且气势万钧,他文章中说:‘汤武之征诛,一洒扫也。尧舜之揖让,一进退应对也。’能写出这般语句来,实在令我惊讶,也感自叹弗如啊。是以,你这二弟的学业你不必担忧,将来必定是文武全才。”
黄汝良呵呵笑着接口道:“森儿现下在书院也算小有名气,这回你的名头一战而响之后,我常听森儿与师友说,那以一人之力,勇夺夷船,阵斩刘香的少年英雄是他大哥,看起来他很崇拜你这个大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