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白莲教传至万历年间,有滦州王森继任教主之位,徐鸿儒就是王森的弟子。白莲教遍及河北、山东、山西、河南、四川省等,迅速发展,很快成为当时全国最大的教派之一。万历二十四年,王森因弟子背叛入狱而死,白莲教分为两支,一支由徐鸿儒领导,在山东一带活动,另一支王森的儿子王好贤和他的另一名弟子于弘志领导,在河北开邑、景州一带活动。
至天启二年,两支白莲教相约同时起事,徐鸿儒与王好贤几乎同时起事,相互呼应。但很可惜,起事被官军镇压下来。徐鸿儒及万余起义将士皆被杀害,徐鸿儒家人及重要将领一十八人也悉数被诛杀。而王好贤这边也同样失败,王好贤自刎身亡,余下教众在于弘志统领下,散于民间,随后便与徐鸿儒残部教众会合。
因此于弘志此刻也成了徐佛手下的堂主,这趟白莲教大举南下,一来是向江南发展教众,二来便是召集失散的旧部。当年起事失败后,许多白莲教众逃到江南各省,就好似周念庵、夏仲进这样,或出家为僧为道,又或啸聚山林,又或隐于乡野。若能多召集旧部,白莲教也能更快恢复实力。
在郑冲看来,白莲教虽然是造反专业户,但他们有别于其他的流寇土匪,因为他们有教义的约束,不似流寇土匪那般滥杀无辜。相反因为有许多贫苦大众支持,每当白莲教起事被剿灭之后,官府都不得不对当地“从贼”的百姓们大开杀戒,从而造成人口锐减。
而历代统治者忌惮白莲教能号召贫苦百姓起事反抗,因此不遗余力的抹黑白莲教,称其为奸佞邪派。其实白莲教崇奉阿弥陀佛和明王,提倡念佛持戒,号召信徒敬奉祖先,规定信徒不偷盗、不邪淫、不妄语、不饮酒。白莲教教义认为,世界上存在着两种互相斗争的势力,叫做明暗两宗。明就是光明,它代表善良和真理,暗就是黑暗,它代表罪恶与不合理。这两方面,过去、现在和将来都在不断地进行斗争。弥勒佛降世后,光明就将最终战胜黑暗。这样的教义理念,怎会是个奸佞邪派呢
只因为白莲教的不安于现状,让封建统治者们害怕而已。
不过白莲教传至明朝,白莲教信徒众多了起来,支派也纷繁复杂。各派内部实行家长制统治,尊卑有序,等级森严。首领的成分十分复杂,对明廷的态度也很不一致。有的借兴教欺骗信徒,聚敛钱财;有的凭撰写经卷攀附上层,取悦朝廷;有的在宫廷太监、官僚豪门中发展信徒;有的则与下层群众反对官府的斗争相结合,发动武装起义。
白莲教不像后来的太平军那样强迫人信教,也不像义和团那样怪力乱神,相反这个教派代表了普通百姓们向往光明美好生活的愿景,代表了贫苦百姓们不甘被压迫的反抗精神。所以郑冲对白莲教并无恶感,相反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听白莲教群豪各自报了名号之后,郑冲微微一笑道:“原来诸位都是百死余生的豪杰,在下佩服诸位不服输的气概。诸位这趟入闽召集旧部,想必也是谋算再图举事。但官军如今依然势大,就算诸位再谋举事也是失败收场。”
沈智闻言淡淡冷笑,捻着胡须道:“郑公子如此揣测,未免太过武断。如今闯王已经在西川立国,他麾下便有我教中不少兄弟。我等已经派人入川联络闯王,待得与大顺结盟,我教在江南起事,一东一西遥相呼应,明廷首尾难顾,到时候我等定能推翻明廷,为教主报仇,再立新朝,重获光明!”
此言一出,得厅上一众白莲教人等一片喝彩之声,柳如是眼中绽放火热的光芒,看得出她很是热心与白莲教起事。
适才偷听她与两位车夫的话,徐佛似乎有意立她为新任教主。想到这里,郑冲便偷偷冷笑,他这女上司还真是野心膨胀得没边了,居然还做梦能够统领白莲教起事,推翻明朝,然后建立新王朝,她自己做个女皇帝。
此时看她眼睛放光,郑冲就更加确定她的称帝之心了。可她也不想想,在古代这种男尊女卑的时代,有可能让一个女人称帝的么简直是痴人说梦!
当下郑冲轻咳一声,众人稍稍安静,郑冲缓缓说道:“看来诸位果然还沉醉于迷梦之中,自以为得计,但郑某看来,联合大顺此策,也只是镜花水月而已。”
徐佛闻言秀眉微蹙,眼波一转,柔声道:“郑公子将门世家,军略自然比我们这些乡野之人厉害,愿闻其详。”
郑冲正色道:“大顺在西川立国,看似声势大振,实则已经是陷入死地,自身都难保。”
众人都是一阵惊讶,张柬白道:“大顺如今雄踞西川,官军屡次进剿都被大顺军所败,如今闯王手绾兵马三十余万,战将千员,钱粮极多,何以说大顺自身难保”
郑冲冷笑道:“看来诸位不曾读过三国!当年刘备入川,失了荆州之地,自此便坐困西川,最后终被魏国所灭!需知西川地形艰险,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官军固然打不进西川,但大顺军再想出川也是万难。最后双方便都只能取个守势!大顺出不了西川,如何能呼应你们起事”
听得这话,众人心头都是一凉,这些人虽然读书不多,但三国总还是知道的,若真是郑冲所说这般,大顺军被困于西川,还真是无法呼应白莲起事。
郑冲接着说道:“大顺虽然在西川立国,但闯王高迎祥麾下皆是各路义军组成,派系众多,互不统属。若是能在外转战,大家有共同敌人,尚且能万众一心共同对敌。但若是坐困西川,难以出川,则只能偏安一隅。这人啊,一旦安定下来,便会贪图享乐,争权夺利。我观这大顺一旦安定下来,各部义军首脑定然忙着争权夺利,互相残杀,不出一年,西川必自乱!是以我说这大顺自身难保,你们还妄想联络大顺呼应起事,真是异想天开。”
在场众人皆是鸦雀无声,柳如是眼神中闪过一丝失望之色,看来她是听进去了,以她的历史观不难理解郑冲的推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