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明,靳奴儿浑浑噩噩的和他的手下离开了明军大营,在明军大营,他留下了两百余支上好的长白山野山参,但也带走了八千多两银子和郑将军的那句话。
原本靳奴儿没打算冒险将这句羞辱性的话带回去,虽然说带话的参客通常不会成为出气的对象,这是江湖规矩,不过也有例外的情况,那要看带的是什么话。郑将军的这种话,靳奴儿是万不敢直接带回去的,关外的人都知道后金大汗宠爱的西侧福晋大玉儿,谁敢到捋虎须
但看在银两的份上,靳奴儿犹豫了。原本此趟来明军大营送信,捎带交易人参,靳奴儿原本以为能卖出去十几支人参就算好的了,毕竟现在关外战乱,明军最需要的就是粮食,除此之外就是铁器、硝石、硫磺等物资,人参并非最需要的东西。可郑将军出手豪阔,一下子就把他的人参全都包圆了,而且收购的价格还算不错。靳奴儿一时间有些舍不得坏了这趟买卖,他开始考虑和明军长期交易了。
可那句话要怎么带回去,又不会遭到女真人愤怒的报复呢靳奴儿心底里实在没谱,赶路的几天时光里,他都在思考这个问题。最后他不得不召集手下挖参的兄弟们一同商议,其中一个脑筋灵光的兄弟给了一个主意。
“靳爷,这趟让我们带话的乃是汉人老爷范先生,这范先生啊可是天下少有的才智之士,咱们只管将话传给他,如何向大金汗王禀报,那就是范先生的事了,靳爷又何必烦恼”
一言点醒梦中人,回到长白山自家营地后,靳奴儿命人藏好白银后,便带了几个兄弟,匆匆上路,赶往盛京传话去了。
路上靳奴儿等人遭遇了一些险情,其实关外冰天雪地里,开春化雪时节,野外行路往往更多凶险。许多河流化冻,冰凌顺水而下,但也会偶然形成凌汛,河水会陡然湍急起来。也有许多地方化雪之后,形成罅隙,道路泥泞难行。加上沿途各处野地山林里,经过一个冬天的饥饿之后,许多虎豹豺狼都出来觅食,因此行路更加凶险。
好在靳奴儿等人都是有经验的老参客,他们一路上化解险情,经历千辛万苦后,总算赶到了盛京,不过比原本计划的时日晚了七、八天。
到了盛京之内,靳奴儿向守城的女真人出示了范文程给的同文馆腰牌后,很快便被女真兵卒带到了同文馆内。
此时正是午时,范文程正在一边吃饭一边处理公文,闻得靳奴儿回来后,他立刻下炕,丢下饭碗和公文,火速召见了靳奴儿。
“怎么样书信送到了么是否是那郑冲亲自拆阅的”匆匆赶到前厅来,见到靳奴儿后,范文程上前扶起打千的靳奴儿,也不废话,直接开口火急问道。
“回范先生的话,书信已经送到了,也是郑将军亲自拆阅的。”靳奴儿躬身答道。
范文程哦了一声,原本他想来,能写出壁立千仞、无欲则刚这等对子之人,只怕骨头也是比较硬的,他真怕自己的劝降信会被郑冲拒收,甚至羞辱送信的人都有可能,但看靳奴儿耳鼻都在,也不像是受辱的样子。
“来,快坐下,仔细说说,那郑冲看了信函后,是如何说的”范文程很客气的拉着靳奴儿坐下,口中连声问道。
靳奴儿斜欠着身子坐了,口中道:“回范先生,那郑将军没有回信,只是命小人带回一句口信回来。”
听得是口信,范文程微有些惊喜,因为一般带口信,表示对方不想留下笔墨证据,而且口信简短,也不可能说什么细节之事,多半只是口信约定一个时间、地点当面细谈,难道这郑冲真有意投降
“口信说的什么一个字都不要漏。”范文程急忙问道,心头突突直跳。
靳奴儿面色有些犹豫,但最后还是咬牙道:“那郑将军的原话是:皇太极,你若是想要我郑冲投降,就把你老婆大玉儿送给我!”
话音才落,范文程呆了一呆,跟着面色一变,怒气上涌,一巴掌甩了过去!以靳奴儿的身手,范文程这文人的一巴掌原本是可以躲开的,但靳奴儿不敢躲,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后,他立刻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口称恕罪。
范文程面色气得通红,一把揪起靳奴儿,气得语气散乱,颤声道:“这、这种言语,怎能进呈皇上你想让我掉脑袋么!”
靳奴儿哭丧着脸,低头道:“范先生,可那郑冲就交代了这句话啊。”
范文程气得浑身颤抖,一把推开靳奴儿,自己一屁股坐到在椅子上,一时间也六神无主了。靳奴儿见状,连忙告退,范文程无力的挥挥手,靳奴儿如释重负,立刻告退下去了。
靳奴儿走后,范文程呆坐了半晌后,脑中盘算许久,连忙唤来自己的心腹进喜儿。这进喜儿一直都是范文程的书童,从范文程考明廷科举之时就一直跟着范文程了,也算是心腹之人。
“进喜儿,你立刻与宫中的廉公公约见一面,我写个便条,让廉公公交给西福晋。”范文程边说边提笔书写,口中道:“这便条用蜜蜡封好,记得此事干系你家老爷的身家前程,万万轻疏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