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经此一事,邝讷倒不敢轻视这个俊朗少年了。
听到吩咐,管家邝云毫不犹豫,三两步上前摘下《庐山高》扯碎,让人拿到屋外烧了。
书中代言,这幅画确实不是沈周原作,而是其学生唐寅临摹。唐寅字画也颇值银两,但他听说邝讷独喜老师沈石田,就临摹了这幅画,高价卖给邝讷,只为多赚些酒钱。当然,除他之外也没有人能临摹出沈周画作的神韵。
即便是唐寅的摹本,也价值不菲,但承德郎邝员外眼里容不得沙子。
听说这画是几千两银子买来的,邝讷眼睛不眨说烧就烧了,伍文定暗自心痛,心说给了我也是好的。
“前世不修,生在徽州。十三四岁,往外一丢。包袱雨伞,寻到苏州。……逢年过节,寄钱徽州,爹娘高兴,笑得泪流。”
或许是为了缓解气氛,邝讷自言自语说了一段徽州民谣,说着向邝云招手说道:“换新茶!”
邝云指挥着下人,连忙撤下旧茶,又换了三盏,连同瓷器都精致了许多。
“换新茶”是邝讷和管家的暗号,只有入了老爷眼的人,才会招呼换茶,在邝云记忆中,值得老爷换新茶的人,不过两巴掌。
“这极品猴魁千金难得,送到京城的贡品都不及此,有钱难买啊。我徽州商人有钱,但钱有何用?”邝讷品了口茶,自嘲道:“还是见识浅薄,被公子笑话啦。”
听说这太平猴魁比贡品还好,伍文定连忙端碗喝了个干净,邝云看见,又连忙让仆人续茶。
“员外何必自谦,谁人都有疏忽之时,我猜邝员外喜爱这幅画,爱的是其意境吧?”
“哦?”岳炎一句话又提起了邝讷兴趣。
“庐山高,高乎哉!陈夫子,今仲弓,世家庐之下,有元厥祖迁江东。”岳炎淡淡道:“我看邝员外是以冉仲弓自比,志不仅在为商一道吧?”
邝讷暗叹一声,身边无数知己,却只有这个孩子说出他内心最深处的期盼,但仍面带微笑,嘴上客套道:“公子过奖了,老夫一介商贾,怎敢与冉雍比较?本份着经商赚钱就好了。”
“本份着?”岳炎语气又变得尖酸,端详着邝讷,冷笑道:“员外富可敌国,‘庐山高’、‘庐山高’,只怕高处不胜寒吧?”
茶水洒了一身,邝讷赶紧擦拭,低头喏喏说道:“年纪大了,手都不稳了。”
看着如此名贵的茶撒掉,伍文定咽了口水心说浪费了,赶紧又喝了一口茶,再品品,果然香醇无比。
岳炎几句话,在邝讷心中激起惊涛骇浪。
自己这幅身家,早就是别人眼中肥肉,若不是舍了重金结交京中皇族、大明勋贵和内外高官,早就被人吃得连渣子都不剩,如今被这孩子当众打脸说出,心中又生了几分怒意。
邝讷脸上变颜变色,岳炎只当看不见,又换回一张人畜无害的面容说道,“看员外这梁上,正面雕的是‘百忍图’,左面‘姜太公钓鱼’,右面‘桃园三结义’,似乎员外有怀才不遇的郁结啊?”
“随意为之,不足为奇。”邝讷连忙摆手敷衍着。
岳炎又说中了一件邝讷内心最深处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