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宽摇摇晃晃险些坐在地上,嘴里嚷着都是诬告,陆家田亩界限分明、地契清晰,请大人们验看,其实他心里真没什么底。
这些年只知道父亲看重新淤田亩,或许连陆博渊都不知道增加了多少,倒让仇人对头给算了个清清楚楚。
“岳炎,此事需本府查验,是真是假丈量了便知,你且说你的第三告。”范雪庵喝了口茶,轻轻道。
范巡抚心里也是明白,岳炎早有准备,这是要一举弄死陆家。但人家证据确凿、图形清晰,自己还想不到什么方法替陆家脱罪,只能让岳炎接着往下说。
岳炎清了清嗓子,继续沉声道:“第三告,告陆家贩卖私盐、获利颇丰!”
这下子,陆宽彻底坐在了地上,瞪大了眼睛如同见鬼,心说陆家如此机密之事,岳炎是如何得知的?
……
……
铁铖是干啥出身的来着?施二是干啥出身的来着?都是贩卖私盐嘛!
那日在半洋沙,施天泰曾偶然说起,陆家也在跟几个大人物做私盐买卖,岳炎就留了心,回头让铁铖查访。
大明制盐,有“灶盐归垣”之说。盐田产盐、盐丁上报,经灶头、灶长稽查核实数量运走,开出三联印票、填明盐数、运入包垣。这就是“灶盐归垣”。
有盐无票,即以私盐论处;票载与所运盐斤不符,也被视为透支、越界论处。
盐田产出多少,盐丁经常瞒报数量,然后偷偷卖给私盐贩子收取高额回报。
比如,盐田产盐一百斤,盐丁们可能只上缴八十斤,剩下的二十斤就流入了私盐市场。当年铁铖和施家兄弟都是用这个法子贩卖私盐。
铁铖去几个盐场转了,找些当年的好友聊聊,三问两问就知道了底细。有个叫王银的盐丁,当年盐场群殴险些被人打死,亏得铁铖帮忙才救了性命。王银感念铁铖恩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王银也是个有心计的,认准了来人是陆家家丁陆四、陆五。为了计算收益,所有盐丁每次出货时间、货量王银都记录清清楚楚。铁铖看那厚厚的单据心里也是一惊,这些年陆家不知赚了多少黑心钱!
王银曝了家底,在盐场是呆不住了,铁铖跟岳公子请求。岳炎就找来王银,见二十岁上下,颧骨高耸、眉目舒朗是个聪明的,就让他从跑堂干起,月例二两银子,王银千恩万谢。
贩卖私盐,抓住不过杖一百、徒三年。可岳炎相信,以陆家的富足,又是与所谓大人物一起贩卖,收益绝对不是仨瓜俩枣的。看着厚厚的名单,这大宗私盐买卖,也是要杀头的。
所以,岳炎的第三告,也是死罪!
……
见陆宽已经瘫软在地,范雪庵叹息一声,心说这必然是事实了。又见堂下铁铖递上来厚厚的单据,范雪庵看了脸色有些变化,用手掌按着轻轻推给林世远看,章迟也探着脑袋想看,却被范雪庵不知是否有意的用身体挡住。
林世远看到名单上一个名字,也是紧皱眉头,悄悄把名单折了,塞进袖口。
“岳公子,你接着说吧!”范雪庵连连叹气,说得没精打采。
“第四告,告陆家略买人口、致人重伤!”岳炎淡淡一笑道,贩卖私盐大人们不敢审,他也不追问。
“胡说…胡说八道!”坐在地上的陆宽失声惊道。
《大明律》有言:凡设方略而诱取良人,及略买卖良人为奴婢者,皆杖一百、流三千里;为妻妾子孙者,杖一百、徒三年,因而伤人者,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