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乞丐浑身脏臭无比,衣衫褴褛已看不清本来的颜色,头发早已与泥垢混成了一团,这般猛然窜进来,吓了韩绮一跳忙退后两步,卫武脸色一沉上前一步,将她护在身后,店里的小二见得那乞丐进来惊扰了客人,忙上来叱喝一声,
“忒那红毛怪……又来扰店里的客人!”
说罢一脸厌恶的伸手,便去抓他肩头,使劲往外扯,那乞丐却是不管不顾,弯着腰一只手死死抓着桌腿儿,伸手往那桌上捞东西猛往嘴里塞,
“嘿!”
那小二见乞丐死拽着不放手,不由大怒,一拳头便往他腰侧打去,韩绮见状心生不忍忙道,
“住手!住手!只不过是些剩菜,给他便是了,何必要动手打人!”
店小二闻听得客人阻止忙收了手,对韩绮陪笑道,
“这位小姐……倒不是我们心狠,只这乞丐模样太过脏污,入得店里来骚扰客人,把我们的客人全吓跑了,鄙店本小利薄,多来上两回这生意就没法子做了!”
卫武见状伸手掏了一锭银子扔到桌上,
“小爷把这桌上的碗盘都给买了,你们给他端到外头吃去!”
店小二见有银子收,自然无话可说,当下笑眯眯收了银子,将桌上的剩菜饭全数给那乞丐端到了外头。
那乞丐显是饿极了,一双眼只跟着小二手里的东西走,便老老实实跟着人到了店外头,坐在街道拐角处,盘腿坐在地上,使手抓来吃,韩绮与卫武跟着出去,见他那样儿也是觉着可怜,卫武缓步过去蹲下来仔细看他,
“咦!”
卫武指了他的脸对韩绮道,
“你瞧瞧,他的眼睛可是蓝色的?”
韩绮依言过来瞧了瞧,又仔细打量他的面容,
“这人不是中原人,应该是外邦人!”
卫武从他结成一块的头发下头,看到了红色的发根,
“怪不得他们叫他红毛怪,长这样儿确实不是中土人士!”
当下便出言问那乞丐道,
“你……会不会说我们中土的话呀?”
那乞丐初时只顾埋头大吃,卫武便又问了一遍,他才缓缓抬起头来,显然是能听懂他说话,卫武便又问他,
“你叫甚么名字?是哪里人?为何会到这里来……还成了乞丐?”
那乞丐想了半晌,才开口说话,却是怪腔怪调的,
“我……叫弗朗西斯……”
“弗……朗……西……斯?”
卫武很是吃力的念着他的名字,回头看了一眼韩绮,又问他道,
“你是哪里人?为何会在这里出现?”
“我……我是佛郎机人……我……我来……这里是为了……传播主的教义……让主的光芒照耀东方的大地……”
他这一番听得卫武一头雾水,抠了抠头皮,又转头瞧向韩绮,韩绮想了想道,
“我在一本叫做万国记的书里读过,这人……应该是个传扬教义的传教士!”
见卫武仍是不解便又道,
“这人便如那佛教又或是道门中人一般,信仰一位神明,并且相信他的神明会保佑世人,他的任务便是向世上的人传扬他们教义!”
卫武恍然,
“原来是个和尚!”
韩绮微微一笑点头道,
“他虽不叫和尚,叫做传教士,不过都是信仰神明之人,也算是差不多吧!”
卫武点头便又问他,
“你即然是做传教的,怎么会成了乞丐?”
那乞丐默然,韩绮想了想应道,
“他的那个神,我们国家的人从来不曾听过,自然也不会信的,他想要在这里传教肯定十分艰难的,许是无人供奉香火,因而才沦落至此吧!”
何止是艰难,实在是苦难!
这位弗朗西斯本不是想来大庆的,他的目的地乃是那满刺加,只在海上航行遇上了大风浪,却不知怎得船被吹到了大庆海域,又在近海里,船只触礁沉没,一船的人尽皆葬身鱼腹,只这弗朗西斯命大,抱着一块烂木漂上了海岸。
只他身无分文,形貌怪异,又不会此地言语,当地百姓见了都呼之为怪物,不敢收留于他,于是这弗朗西斯便开始了流浪乞讨的生活,不过此时间敢出海冒险的异域人士,大多都是才智卓绝之辈,在这里四处流浪了两年,倒是学会了不少本地的言语,总算能与人交流了!
卫武与韩绮听他磕磕巴巴的将自己的经历说完,都是十分同情。
韩绮更是对他口中的佛朗机很是好奇,便对卫武道,
“不如我们将他带回京去吧,给他寻个糊口的营生,也免得他在这里四处流浪,生活困苦!”
这弗朗西斯为了自己的信仰,不远万里的跑到另一个国度,因此受了这许多苦楚,倒也称得上虔诚了,这样一个虔诚又意志坚定之人,若是再在大庆流浪两年,怕是就要无声无息的死在某个无人的荒野,又或是热闹的街道当中了。
卫武抚着下巴上下打量这人,
“倒是生了一副好身板,带回家去做个护院倒也是能成的!”
左右他如今升了百户,家里的下人再多两个也养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