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有恒回到家已经是晚上九点钟,他发现妻儿都没有睡觉,并且家中气氛诡异。
这些年,随着齐有恒职务的提升,他在家的时间越来越少,当上了副局长后更甚。
齐有恒每天忙于工作,忙于交际,这个家,更像是他的旅店,提供免费早餐的那种。沈梦昔记不清多久没和他一起吃顿晚饭了。
鲁秀芝之所以想抓住孩子,大抵也是因为抓不住丈夫了。
沈梦昔在厌倦鲁秀芝频繁情绪崩溃的同时,也同情她,在更年期提前到来之际,正逢丈夫、儿子际遇大好。习惯了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她,要接受他们一个个地各自奔前程,而事先,根本没人提醒她,做好思想准备。
感情这东西,半点不容勉强。人与人的交往,无论亲情爱情,最幸运的就是相互需要,两情相悦。
所有的幼童,只在七岁之前,最依恋母亲,特别是男孩,一旦羽翼渐丰,他们的每一根羽毛都会叫嚣着渴望高飞,任是谁也无法阻挡得了。
而母亲的心,却习惯了孩子的依赖。
说到底,这件事,还得是自己想通了。再找一个自己喜欢的事情去做,以避免退出得过于难看。
其实,人是生而孤独的,孤独地来,孤独地去。
鲁秀芝就在哭哭啼啼中,以一种近乎被抛弃的姿态,迎来了这个认知。
齐有恒带着一身酒气,一屁股坐到沙发上说:“老姑娘,去!给爸倒杯水!”
他有一种本领,就是无论醉到什么程度,都能骑着自行车回到家,镇定地锁好大门,再一头扎到自家炕上,有时候外衣和鞋子都不及脱去。
沈梦昔调了一杯蜂蜜水端过来,齐有恒一口喝了,“啊,还是我老姑娘心疼我!”
灯光下,他的脸变得有些浮肿,近半年来,他几乎每天都泡在酒精中,原本精干英俊的面孔,变得模糊。
沈梦昔掐指算着,照这样下去,不用到退休,准得牺牲在酒桌上。
“天天就知道喝酒!你姑娘把人打了,人家都找上门来了!”鲁秀芝终于没忍住。
“咋了?”齐有恒叼着烟,头沉得脖子都支撑不住,只好靠到沙发背上。
齐保健将事情经过全部复述一遍。
齐有恒听完,按熄了香烟,看着妻子,“怎么了?我姑娘做得不对吗?姑娘!下回还得打!”
鲁秀芝气得拍着沙发扶手,对齐保健说:“我就说不稀等他,喝成这个德行,你和他说啥也白费!”
齐保健想说明明是你自己非要等的,但最终还是没敢。
“没事儿那我就睡觉了,大哥,今天我睡你后屋。明天还得上学呢!”沈梦昔站起来,打了个哈欠。
“你看看,你看看,她跟没事人一样呢,人家都找上门来了!”鲁秀芝恨铁不成钢。
“找上门,找上门怎么了?找上门你就必须得当着人家打我吗?四哥那时候也是不分青红皂白,只要人家找上门来,你就揍他是吗?”沈梦昔站住了,声音提高,“人家欺负都要打到脸上了,我为什么不能先动手揍她,我就是要先发制人!下回她嘴贱,我打掉她的门牙!”
“你!”鲁秀芝气得不行,“这孩子都跟谁学的!”
“反正,你不管对错就要打我,我很伤心。”沈梦昔扔下一句话,到后屋睡觉去了。
鲁秀芝眼泪快下来了,对丈夫倾诉,“我哪能舍得真打她,就是比划了一下。”
在她心里,她定要以公允的态度给找上门的家长一个交待,不能让人说老齐家不讲道理、是非不分。
——小时候,母亲就是这样处理事情的,找上门,是件不得了的大事。
齐有恒却没理她,他嘴里反复咀嚼着儿子复述的那几句话:依靠老干部当上的副局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