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把冲锋衣的兜帽压得低低的,几乎遮住了自己的半张脸。
他快步穿过一条污水横流的窄巷,步伐轻盈得像一只猎豹,很快就把尖啸的警笛声远远甩在了身后。
这里是贫民窟,全公岛最贫穷和混乱的地方,而他的到来,更仿佛为此地带来了一丝浓烈的血腥味。
贫民区的街道没有路灯,路上也看不到一个行人,连流浪猫狗都缩在街角的墙洞里沉沉睡去,只有清冷的月光照在屋脊上,在街面上投下大片浓墨般的黑影。
零从阴影里走出,停在街上唯一还开着灯的屋子门前,“哐哐哐”地叩响了门。
“谁呀?”屋里响起一个苍老的女人声音。
“送货。”零隔着门回答。
他的声音沙哑而冰冷,像摩擦的金属。
“哎,这大半夜的,送什么货啊。”一连串脚步声从屋里来到了门口。
“鸽子肉。”
零答道,“新鲜的。”
“哗啦”一声,他面前的卷闸门被拉开一个半人高的口子,一张慈眉善目的老妇人面孔露了出来,上下打量他两眼,才说:“进来吧!”
零也不客气,一弯腰钻进了屋子,卷闸门又在他身后他重重落下。
他扫了一眼,看见屋里的陈设都很老旧了,但在昏黄的灯光下,却有一种经过岁月沉淀的温馨。
“你是莫妮卡太太?”
零紧贴着门站定,望着老妇人的背影,右手警惕地缩在冲锋衣半敞开的拉链里,沉声问道。
“我就是莫妮卡,你用不着那么紧张,这里没别人。”
莫妮卡太太有些迟缓地走到沙发上坐下,抬头问他,“货呢?”
零又盯着她看了两眼,兜帽下露出的嘴角终于松弛了一些,他的手还是没有从怀里拿出来,但貌似已经换了个角度。
他走到莫妮卡太太面前,从冲锋衣下面抽出了手,但他手上拿着的却不是什么鸽子肉,而是一台个人终端。
他把个人终端放在两人之间的茶几上,冷冷道:“都在里面了,验货吧!”
莫妮卡太太点点头,也不着急,慢条斯理地取出一副眼镜戴好,才把个人终端拿到眼前,细细察看起来。
随着她手指的划动,个人终端的屏幕上开始显示出画面。
出乎意料,屏幕上出现的竟是三具死状惨烈的尸体:两个硅人类,一个自然人类,应该都是被子弹爆头而死的。
尤其是那个人类,整个脑袋都被打得稀烂,喷溅的鲜血和脑组织即使隔着屏幕,都给人一种触目惊心的感觉。
不过莫妮卡太太却没有丝毫动容,甚至连端着个人终端的手指都没有颤动一下,明显是见惯了死人。
她盯着个人终端看了很久,才放下了手,重新看向零,问道:“这就是猎物?”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她的眼神忽然变了,原来慈眉善目的表情中,竟然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阴狠,活像是童话中毒杀公主的巫婆。
零倒是不在乎她的态度,道:“不然我给你看这个做什么?”
莫妮卡太太伸出鸡爪般皱缩的手指,在个人终端的外壳上轻敲了两下,说道:“这三具尸体的面部特征都已经被严重损毁,如果只有这些照片作为证据的话,抱歉,我很难验证猎物的真实身份。”
“不用你验证,你只要把它们交给领袖就可以了。”零说道。
“我需要更多证据。”莫妮卡太太的声音陡然变得寒冷。
“没有。”
零斩钉截铁地说了一句,接着竟闪电般地从衣服下面抽出一把枪来,“啪”地压在茶几上,冷笑道,“被点50口径的高爆穿甲弹顶着脑袋打一枪,换成是你的脸也会认不出来的。看在你是第一次跟我打交道的份上,我不计较你对我的质疑。但如果换了以前那位,肯定不会说这样的话。”
莫妮卡太太浑浊的老眼猛地一亮,看着那把枪,瞳孔几乎缩成了一个针尖。
那是一把造型狂野的左轮手枪,看外形很像是已经停产了大几十年的柯尔特狂蟒的底子,但枪管上方的制退器已经被卸掉,准星和照门不知为何也被磨去,只剩下光秃秃的一条,腾出来的空间则被换上了一根更粗大的枪管,弹轮也被换成了极度充满个人色彩的四发型,不然也无法装填比原版大了一号的点50口径弹药。
左轮枪打磨得银亮的机件在昏黄的灯光下,反射着金属的寒光,几乎把暴力美学演绎到了极致,而在枪口附近,似乎还残留着几滴半干涸的鲜血,看来零刚刚说顶着人脑袋开枪的话,未必全是玩笑。
他把手往枪身上一按,顿时显得杀气腾腾,给人的印象就是他的人和枪是一体的,都是彻头彻尾的凶器。
“你威胁我?”过了好半天,莫妮卡太太才缓缓开口。
“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这样的事实我没办法跟领袖汇报,就算汇报了他也不会相信的。”莫妮卡太太的语气终于出现了一丝软化。
“他会相信的,只要你在报告里注明动手的人是我就行了。”
零抬起手,缓缓放下自己的兜帽,语气里充满了自信,“被我盯上的猎物,还从来没有失手过!”
这时,他的真容终于彻底露了出来,那是一张充满了阳刚之气的脸,但刀削斧凿一般的面庞上,却只有一只独眼,正散发出危险的红光,紧紧盯着莫妮卡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