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熠会觉得江慧嘉的画风独特,那是因为到了现代,西方素描与油画的一些光影理念传入东方,影响到了众多国画画家对空间与光线的认知,从而使得国画衍生出了新的发展方向。
这一点,在工笔方面被体现得更加明显。
简单来说就是,古代的工笔画更加平面化,而现代的工笔画更加立体化。
虽然工笔还是工笔,但因为增加了对空间远近与光线明暗的处理,现代的工笔画无疑是要更真实,更鲜活的。
当然,有得总有失,在江慧嘉看来,现代工笔比之古代工笔,在古典韵味方面就总是要略失一筹。
宋熠道:“娘子的画虽然只画了线稿,但瞧来却已有十分鲜活之感。”
江慧嘉早就习惯了对空间远近的处理,绘画时十分尊重近实远虚、近大远小的原则。她也讲究花叶之间姿态的不同,高低的错落,风摆荷叶时那叶片的卷舒,以及小荷初露时那半展的面颊、飞落的蜻蜓,等等。
她画得很有意趣。
或许要讲究意境还差了些,可即便是这样常见的题材,因为画法的不同,这幅线稿就已经足够让人眼前一亮了。
正所谓,第一个把美人比作鲜花的是天才,第二个把美人比作鲜花的是庸才,第三个把美人比作鲜花的是蠢才。
虽然未必所有的“第三人”都是蠢才,但所有的“第一人”必定都是天才!
江慧嘉低估了自己画作的价值,在她看来,她只是画了一幅从古至今都十分常见普通的夏荷图。却忽略了,在这个绘画技巧仍旧停留在平面时代的大靖朝,她已不知不觉做了“第一人”!
宋熠也是越多看江慧嘉的画,才越发现其中的不同。
他心里隐约起了异样的想法,可这些想法却既隐秘又不可言说,就是他自己也不敢深想。
江慧嘉道:“我见过一些旁人的画,总觉得与真实的景象略多不同,因此自己琢磨了许久,觉得这样画才更好。”
她这是在解释自己的画法为何会有不同。
在她看来,这是寻常事。
就算同是国画,同是工笔,从古至今产生的流派也多不胜数。优秀的画家总能具备自己的风格,画出自己的特色。
就比如,顾恺之作画意在传神,展子虔作画尤其细致,阎立本作画最精形似,等等等等。
当然,江慧嘉的水平不能够与这些在整个华夏历史上都显得璀璨无比的人物相比,但道理是一样的。
所以她不觉得自己出格。
更何况,古代国画也不是完全没有空间的概念。隋朝画家展子虔所画的《游春图》就被后来的《宣和画谱》这样称赞:“写江山远近之势尤工,故咫尺有千里趣。”
大靖朝的历史是在唐朝以后开始歪掉的,唐朝包括唐朝以前的历史人物以及历史事件,都跟江慧嘉曾经生活过的那个古华夏完全一致。她以为有那么多先贤事例在,自己完全不算什么。
宋熠的眼中闪过深思,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赞道:“绘画之初,首在观察细致,娘子有心,无有不好。”